賈環說的口沫橫飛,林如海先是靜聽,隨後卻是拈須搖頭,“叫太上皇向兒子低頭,談何容易?”
看林如海已經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了,賈環立馬鬆了一口氣,要是他能見到太上皇,他真的很想給他說,別折騰了,你搞不過你兒子,不僅如此,你兒子最後把你所有的心腹都殺光了,最後提著劍來逼你繼續演父慈子孝的戲碼,你憋憋屈屈演了幾年後就嗝屁了。
反正最後都是演父慈子孝,那還不如咱們一開始就演對吧?
還省得你的心腹全都個個死光,還是饒上全家的那種。
到了那個地步,你就是想找個敘舊的人都沒有啊!
他道:“沒事,姑父,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總之,您先不要放權給甄家,亂了鹽務,龍顏震怒,到時候就不好說話了,總之黛玉姐姐尚未出閣,難道您就能真的放心赴死嗎?”
要不是甄家到了揚州就亂搞,林如海不會死的那麼快,皇帝是真覺得林如海德行一樣有虧,放心和太上皇做了交易。
而對於林如海來說,把女兒交給嶽母養,那就能放心了嗎?當然是不能的!
要是不能看著女兒長大出閣,他死後下了地府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老妻!
賈環讓他做的事也沒有多難,原本他心存死誌,是真的無所謂這世間紛爭,甄家把鹽務視作囊中之物,意欲獨霸,他早有察覺卻意興闌珊,但賈環這麼說,他稍微阻攔一下也沒什麼。
思及此,林如海便點點頭道:“這些事我會處置,你先安心送你姐姐入京才是。”
賈環先是應是,緊接著就有些欲言又止,林如海看出來,便好笑道:“剛剛掉腦袋的話都說了,也不差這一句半句了。”
看出來林如海也不是個完全逆來順受的人,賈環這才敢橫下一條心,對林如海道:“姑父,侄兒剛剛對您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可父親古板,王家自大,史家隻有守業的本事,到了非常時刻,您一定要聽從本心,不要被人左右才是。”
賈家是不痛不癢,死了個女婿,還能保住兒子的親家,他們是無所謂的,王家是一門心思繼續先祖的榮光,史家是堵著耳朵,一門心思的安享太平,薛家早就敗了,甄家還有私心,這幾家一個有遠見的人都沒有,讓他們做林如海的主,林如海死的太虧了。
林如海沉默了,侄兒的話實在是一針見血,隻是他一開始也和他們想的沒什麼兩樣,要不是賈環一語點醒他,他也是會支持這些人的做法的。
現在有了生的希望,誰又還會想死呢?
他點點頭,看著侄兒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眼神,又覺得內心溫暖,當即含笑道:“我知道了,到時候會見機行事的,你安心陪你姐姐去京中吧。”
賈環這才放下心來,拱手作揖道:“那侄兒就先退下了,一會兒再來陪姑父用午膳。”
林如海含笑揮手,“去吧,也去看看你姐姐,她領著丫頭給你做衣服呢。”
賈環這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摸著頭說,“又麻煩姐姐了,我這就過去。”
林如海是個好姑父,林黛玉對這個能承歡與父親膝下的表弟也是相當親近,賈環到了林黛玉的屋門口,見自己靴底沾了泥,便在廊下跺腳,免得踩髒了林黛玉屋子裏的地毯。
一截寶藍色襖袖突然從門簾裏伸出來,賈環一抬頭,就看到了笑吟吟的林黛玉,他趕忙站直身體也笑起來,“姐姐。”
林黛玉把賈環往屋裏拉,笑問他,“外麵不冷麼?進來讓丫頭服侍你換了鞋就好了。”
“我不習慣,一會兒還要出去的。”見丫頭上來幫他脫鞋,賈環連忙抬腿方便人家脫,等丫頭服侍他穿上一雙布鞋,他才敢腳著地,又對林黛玉笑著說,“進去出去穿穿脫脫個不停,我嫌麻煩。”
林黛玉拿筍尖兒般白嫩的食指輕戳他的額頭,抿著嘴笑,“真是個懶漢。”
這個弟弟不講究,屋裏屋外兩個天氣,進屋,出屋衣服自然是要更換的,就這個弟弟,一天一身衣服到處跑。
賈環還是“嘿嘿”笑,見對麵羅漢榻上擺滿了衣物,心下感慨,自來古人因為道路不通,都是不大出遠門的,唯有自己,因為讀書二字,江南,南京等地也算是見識過一遭了。
林黛玉見賈環盯著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瞧,便道:“放心,下午我就帶著丫頭去收拾你的東西,咱們春天走,到了怕是夏天了,我去看看劉媽媽和水秀幫你把東西備好沒有。”
賈環便笑著拱手,“那就多謝姐姐了。”
他們打點行裝也不過就是幾天的事兒,真到了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林如海把賈環叫去,鄭重推了一個盒子到賈環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