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仲夏時節,院子裏的花開得正豔,風一吹,落了滿院子的清香。
院子的西北角有一顆老槐樹,長了不知道有多少年頭,樹幹粗壯,枝葉繁茂,青翠的顏色隨微風簌簌作響,為小院提供了一處難得的清涼地。
葉從容在樹蔭下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話本,她穿著一襲素雅的淡綠色紗裙,墨黑色長發也被一根淡綠色的發簪隨意挽起,更顯得容貌清麗出塵。
她懶洋洋地靠在竹木躺椅上,秋水般的眸子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懶散,像一隻犯困的白貓。
葉從容並沒有將話本的內容看進去,她眼神空落落地沒有落在實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藍竹端著一盤葡萄緩步走了過來,輕聲道:“小姐,剛用井水冰好的葡萄,你快嚐嚐。”
這是以往葉從容最愛吃的水果,但此刻她卻沒有絲毫胃口,隻瞥了一眼就沒了興趣:“你自己吃吧。”
藍竹愁得不行:“小姐,你已經兩天沒怎麼吃東西了,這樣下去可以的怎麼行啊?”
葉從容不想聽她嘮叨,懶散地翻了個身:“不餓,不想吃。”
藍竹蹲在她身邊,又勸:“小姐,那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別忙活了。”葉從容輕抬下巴,示意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小竹子,陪我說會話。”
藍竹打量了眼院門口,見四下無人,才坐了下來。
“小姐”,藍竹猶豫了一下,像要說什麼大秘密似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聽說六爺還是不肯回府。”
葉從容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地說道:“是嗎?”
藍竹看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有些著急地說道:“您快想想辦法呀,您知道府裏那群下人議論得有多難聽嗎?”
葉從容一副不知情的樣子:“議論什麼了?”
藍竹知道她又在裝傻,忍不住抬高聲音喊道:“小姐!”
葉從容低頭笑了一下,眼神裏卻沒什麼溫度。
她當然知道那些下人們在議論什麼,無非是陸六爺對於月巧多麼一往情深,她這個棄婦又是多麼無能又可憐。
她毫不意外成為別人的談資,恐怕不止府裏的這些人,在整個江啟城看來,她都成了一個笑話。
也是,新婚不過三個月,她的相公卻沉醉在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鄉遲遲不願回府,的確像個荒唐的笑話。
江啟城裏流傳著兩人深情不悔的情詩,說書人的故事裏他們也愛得感人肺腑。
陸廷理和於月巧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陸家和於家地位也旗鼓相當,兩人本該能湊成一段佳話的。
奈何天有不測風雲,於家牽扯進一件不可說的案子裏,涉案人員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曾經聞名一方的大家族就這樣在一夕之間不可挽回地沒落了。
於月巧也從此沒了消息,她和陸廷理的婚約當然也不了了之。
陸廷理卻並不死心,多年來想方設法地打聽著於月巧的消息,可從來都毫無所獲。
他到了年紀仍遲遲沒有成婚,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於月巧。
而隨著他年紀的增長,陸老爺終於沒了耐性,假裝生病將他騙回了府,又將他軟禁起來,幾乎是強逼著他娶了葉從容。
說來也巧,就在他成婚一個月後,於月巧回到了江啟城。
陸廷理不顧陸老爺的打罵離開家去找她,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回過府。
新嫁娘葉從容理所當然地就成了眾人眼裏的笑話。
陸夫人明麵上握著她的手罵她兒子不成器,讓她體諒他,背地裏卻埋怨她無能,籠絡不了男人的心。
幾個妯娌看見她總是一副同情的嘴臉,轉過身就互相拋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葉從容這幾個月可真是好好長了一番見識。
但她心裏卻是不怎麼在意的,隻覺得有意思的很,明明是男人的荒唐,眾人看的卻是女人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