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長公主在殿外跪著呢……”小太監左右為難地說道。
徐丞相被京兆府關押,說要還夠欠銀才肯放人,長公主求到陛下這來。
陛下昨日才在大殿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應承安王妃“欠債還錢”,金口玉言自沒有隔日就改口的道理。
假借身體不佳,婉拒了長公主的求見。長公主一向蠻橫,傳話的小太監白生生挨了頓打,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清。
乾詳帝聽見殿外悲切的哭訴聲,心中泛起不忍,到底是一母所出的親妹妹,從小寵愛長大。
猶猶豫豫地說道:“不然朕下道旨,讓安王給丞相緩個一年半載。”
太監總管於德為乾詳帝斟了杯葡萄酒,不動聲色地說:“陛下心疼長公主,朝堂皆知,想必群臣們都可以諒解。”
乾詳帝端起酒杯的手停住,不悅地問道:“全朝堂都知道了?”
於德:“何止是朝堂,整個京城都傳遍了。眾目睽睽之下,丞相為躲債務,當場假暈過去,被衙役們駕著回的京兆府。那場麵……嘖嘖嘖……奴才想想都替丞相臊得慌。”
乾詳帝臉上露出嫌惡之色,若此時他赦免丞相,豈不連帶著自己也成了笑話。
“聖上,奴才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於德吞吞吐吐道。
“講!”
和田玉盞被重重摔在金絲木桌麵,乾詳帝怒道。
於德麵容圓潤富態,長相討喜,透著一股子特別真誠的勁:“陛下您想啊,公主前些日子才花五十多萬兩買幾顆眉黛,後來又獻給陛下五十萬兩修建避暑山莊,一百萬兩花起來,眼睛都不帶眨的。
安王妃那才多少銀子,聽說不過幾十萬兩,還是兄弟姊妹間的欠債……想來是出得起的,丞相就是在和安王妃賭一口氣呢……您說這鬧的,還麻煩到您這來……”
乾詳帝想起前些日子,徐丞相板著臉說國庫空虛,無銀建宮殿,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冷哼道:“丞相家的萬貫家財還不是從寧家得來的,還一點給寧長樂而已。德子,讓侍衛把長公主轟走,朕這幾天身體不適,不想見她。”
於德叩首行禮:“奴才遵命。”
殿外,蕭安蘿又哭又鬧。
於德揣手捧著大肚子,冷眼相看,吩咐羽林軍將人扔出宮外。
羽林軍王將軍手執跨刀,湊在旁邊看熱鬧。於德湊上前,低語道:“長公主不會再驚擾陛下,你我可放心陛下的安全。”
王將軍了然地點頭。
當晚安王府書房。
蕭厲把來自禁軍的情報拿給寧長樂過目。
寧長樂難掩激動之色,奉承道:“王爺神通廣大,我果然沒看錯人。”
蕭厲矜持地微微頷首,恭維道:“不及王妃步步為營。”
寧長樂鋪開宣紙,執筆疾書:“徐氏銀號二十幾間鋪子,我折他二十萬兩,其他的產業諸如米糧布炭的店麵,有六家,我算十萬兩;丞相府京郊圈山養羊的莊園,三萬兩;北市的一條街契,算……”
一百四十多萬兩現銀,蕭安蘿肯定湊不齊。
寧長樂說過,要讓京城再沒有一家徐氏鋪麵,既然無銀可給,自然要用店鋪田地抵債。
寧長樂細細盤算著徐家有多少鋪麵、田契、房契……寫著寫著,毛筆上的墨跡都沒了。
蕭厲十分乖覺地挽袖,研起硯台。
蕭厲不算美人,最起碼在寧長樂眼中,不算。
涼薄上挑的細長雙眸,加上身高優勢,充滿壓迫感。高挺的鼻,輪廓分明的下頜,微微抿唇,猶如飲血的刀劍,鋒利的煞氣撲麵而來。
此時,寧長樂卻看得出神。也許是他低垂眉眼的姿態收斂了所有鋒芒,顯得分外柔和,也許是昏黃的燭光映照,讓蕭厲的麵容散發著淡淡暖意。
從此綠鬢視草,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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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寧長樂的折賠長單,蕭安蘿近乎癲狂。寧長樂是要掏空他們家的家底啊!
皇上、太子避而不見,京兆府見不到和解書,又不放人,她連徐恩義有沒有受苛待也不知情。
其他顧客見徐氏銀號倒了,怕不還錢,雖不敢直接進府哄搶,卻把丞相府團團包圍。瞧見她的馬車,如一窩瘋子,叫嚷著還錢。
蕭安蘿好不容易從仆人的護送下進府,被拔掉最喜愛的朱釵,也不敢派下人去撿。
敲鑼打鼓的“還錢”聲晝夜不停,嚇得蕭安蘿精神差點奔潰,夜以繼日地垂淚。
蕭安蘿沒有絲毫辦法,經銀號大掌櫃計算,寧長樂給的抵折數額高出市價三成。
她不會認寧長樂的好,相反覺得寧長樂故意戲耍欺辱。
絕望不甘又如何,蕭安蘿帶著五十萬兩現銀、寧長樂想要的所有田鋪房契,叩響安王府的門。
蕭安蘿蒼白著一張臉,看寧長樂與大掌櫃一一比對金額,邏輯清晰,侃侃而談,陌生強勢得近乎可怕。
那個常年病弱、任人可欺的繼子如今以毒蛇般陰冷的眼神,睥睨地看著她,把她狠狠踩在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