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好看啊……”
聲音被厚牆阻隔,外人聽不真切。
屋內,少年跪坐在毛皮褥上,一身紅衣整理不當淩亂鬆垮,市麵上一尺萬金的白玉蠶絲毯由於少年之前胡亂的揉搓,此刻正皺巴巴一團蜷縮在他懷裏,唯有一處幸免於難的被角隨意搭在他裸露在外的光滑白皙的腳踝上。
紅衣玉浪,佳卿如畫。再仔細看,少年一雙含情眼更如喝醉似的微醺誘人。若是放在平時,那真是令人心弛神醉,隻是而今——
少年接著剛才的動靜,繼續自言自語,時不時還笑出聲來。
“嘿嘿……他真的好好看……”
“嘿嘿嘿……”
“就差一點嘿嘿嘿……”
醉沒醉不知道,倒是有幾分癡傻了。
也是由於美人“癡傻”,原本獨屬他的臥房中圍了一圈人。
他每笑一聲,側身坐在床前的美婦人麵上愁容就加深一分,床邊一眾侍從更是汗毛直立。
按屋內的裝飾看,旁人歎十句奢華都不為過,牆角挺立的掛架是墨金鑄的,窗前栽花的矮盆是暖玉雕的,燈盞上托的不是蠟,而是腦袋大小般的華彩夜明珠,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細小精致的擺件掛飾,別人不說,誰也不知道哪些是木製的,哪些是骨雕的。哦對了,說道骨雕,也是因為屋主人的特殊喜好,小部分獸骨並未多加雕飾,露出白森森的本相。
唉,本來都是大家習以為常的物件了,可是當的骨頭配上少年的笑和婦人的歎息,侍從們硬是身臨其境感受了一次詭異的“悲喜交加”的氛圍,身後的尾巴都炸了起來。
沒錯,就是尾巴。
很明顯,他們是妖,從外貌上判斷,多數還是狐妖。
如今,妖界狐族當道,妖王巫其原就是狐族血脈中最強大珍稀的赤火狐。
此處,亦不是尋常的富貴人家。
山巒起伏、樹影交錯間隱約可見藏匿於其中的落焰山莊,這座山莊尋常妖物不敢輕易靠近,隻因它為赤火狐族所有。而這間房屋地處山莊偏北,乃是妖王的小兒子巫黎的住所——紅葉居。
巫黎便是床上那個少年了。
至於為何癡笑不止,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巫黎,赤火狐族捧在手心養大的寶貝,馬上就要成年了。
按照赤火狐的規矩,小狐狸的成年禮要用到一隻由他們親手狩獵到的凶獸。
凶獸嘛,當然是品階越好越好。於是乎妖王親自指派了一隊妖將協助,巫黎的大哥巫霆槐也跟著一起,群妖浩浩蕩蕩前往禦蒼山狩獵。
眾妖於山中遍尋強大的凶獸,可不知是什麼原因,禦蒼山裏高階的凶獸幾乎絕跡了,附近幾座山皆是如此。幾番輾轉,巫黎隻勉強尋得一隻咆齒獸,沒辦法,湊合一下也就罷了。
那咆齒獸麵狀如虎,身形似象如山。被捕後關在籠子裏還凶性未盡,可惜又不能直接打死,隻能醒了揍暈,再醒再揍。由於每次咆齒獸醒來鬧出的動靜太大,拉車的靈駒禁不住這般折騰,竟然病倒了。
眾妖隻好於山腳下稍作休整。
也是碰巧,日暮時分,此地路過一隊外出降魔的神君。
妖族與九霄神族向來交好,巫黎他們一番打聽才知道,九霄的淨魔池遭人毀壞,逃出不少魔物。魔物一出,怨氣泄露,高階凶獸本就狂躁,沾染怨氣後皆有魔化傾向。為了防止造成更大的傷亡和損失,淵辭帝君命他們捉回出逃的魔物,順便解決這些被怨氣侵蝕的凶獸。
而禦蒼山附近的高階凶獸,基本上都被殺光了。
巫黎:“真的一隻都沒有了嗎?”
為首的老神君笑嗬嗬:“這不是還留了一隻咆齒獸嘛。”
咆齒獸呢,也隻能認命了。
據巫庭槐的親衛狐白回憶——
與他們妖族相遇後,九霄神君們幹脆也於此地安營紮寨。篝火霹靂熊熊,烈酒相交間,巫黎抬眼朝神仙堆裏那麼一瞥,隻見靜默處獨坐了一位神君。方才安頓勞累疲乏,顧不上太多,如今一看,火星飄忽,神君樣貌清晰映照入目。
他披著滿天星鬥,麵容琢磨如玉,眼眸中亂舞的火舌打亂一片平靜無波。
那位神君許是察覺到什麼,抬眼衝巫黎微微一笑。
一眼萬年。
巫黎當場傻在原地。
巫庭槐手在弟弟麵前晃了又晃,上下左右,好不容易才得到對方一點反應。
“好好看哦,嘿嘿……”
不久前才胖揍完咆齒獸的小狐狸就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屋外的長廊上,一眾妖怪紮堆聚集,妖王巫其原雙手扣在身前,來回踱步,直至一柱著木杖的年邁老者踏出房門,他才立馬迎上前去。
“大祭司,阿絨他情況如何?”巫其原問道。
阿絨是巫黎的小名。
自從狩獵回來之後,他的小兒子巫黎就和丟了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