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黃。”
榮簡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那邊的伏空青溫和地笑了笑,他輕聲道:
“這是我母親在做的一種點心,是她家鄉的名產,因為名字有趣,我記了很多年,你一問,我便想到了。”
他想了想,緩緩繼續:“那其實是道極費工夫的點心,但我愛吃,我母親在我幼時便常做。”
榮簡張了張嘴,剛想到這位皇後娘娘竟還是位手藝人,就想起……
對方已經死了。
死在眼前的青年麵前,死不瞑目,還沒連帶了九族,被牽連者至上百,被滿門抄斬之時,也許都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榮簡閉上了嘴。
她看著眼前甚至嘴角帶著溫柔笑意的青年,又想起那個在深夜裏哭著喊母後說自己疼的人來。
青年修長的手就在他的身側,榮簡突然很想伸手握上一握。
但是,她很快克製了這樣的舉動,轉而朗聲道:
“我家廚子見識多廣,我明天就去學,學會了做給你吃。”
伏空青似乎很快地睜了一下眼,他看著眼前朦朧的白色,把眼下所有的情緒壓下去,最後像是歎息般地說道:
“好。”
榮簡感覺自己許下了一個承諾。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把還在打哈欠的廚子給叫來,問有沒有會做豌豆黃的。
四五個廚子站成一排,麵麵相覷了半晌,最後一個最瘦小最年輕的站出來,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
豌豆黃其實不難做。
但是與伏空青說的那般,著實費功夫,又費神。
榮簡磨黃豆就磨得幾近崩潰,小廚子膽戰心驚地說要幫她,但又被她拒絕了。
冥冥之中,榮簡總覺得自己答應了伏空青,要給他做出豌豆黃來,就每一道工序都得自己親手來。
她從大早上忙碌到傍晚,終於做出了一批有些不成形狀的豌豆黃來。
即使如此,小廚子也妙語連讚小姐有天賦。
榮簡非常不好意思又非常驕傲地把豌豆黃捧了回去,就等著伏空青“下班”。
但等到了四更天,她都睡著了,還是沒等到伏空青。
而第二日起來的時候,伏空青的屋子卻也是空的。
她問了梨花,對方五更天的時候就過來打掃了,那時候已經不見了青年。
按這樣推算……對方這是就睡了兩個時辰?
榮簡忍不住地皺起眉,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紋絲未動的豌豆黃,一時間哀歎連連,不忍心又決絕地把它給丟了。
現下已到了四月,京城天氣熱得快,又沒冰箱保存食物,糕點本就容易腐壞,這放了一晚上了,隻能扔了。
榮簡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自己都還沒嚐過味道的糕點,長長地歎了口氣。
而很快,她一鼓作氣,又開始拉著小廚子,叫他監工自己做豌豆黃。
第二次做糕點,榮簡已經有了經驗,雖說磨豆子的時候依舊氣喘籲籲,但至少不會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而晚上,她卻還是沒有等到伏空青來。
第三日,榮簡百無聊賴伏空青緊閉的房門,差出去打聽的梨花回來則告訴她,這些天府內氣氛很凝重,那位公子不知何時能夠回來。
榮簡長歎了一口氣,也知道他們探討了這麼多日的謀反大事,現下是要真的實施了。
她看著小廚子已經為自己備好的食材,想了半天,本身不想再做了,但是鬼使神差般的,小姑娘睡了個午覺,臨到下午日頭最曬的時候,她又跑進了小廚房,一個人悶到晚上,又做了碗黃豆來。
小廚子晚上來備餐的時候,看到榮簡還在廚房裏苦大仇深地做著豌豆黃,一時間頗為不解:
“小姐都做了三日了,自己不吃,也不給人吃,天天做得如此辛勞,豈不是白費功夫。”
榮簡沒力氣辯解了,她隻是有些機械地重複手裏的動作,突然一笑:
“你怎麼知道沒人吃呢?”
小廚子到底年紀小,這時候忍不住想問她,但又不敢。
到最後,他隻是安靜地看著榮簡又做了一整版豌豆黃出來。
小姑娘氣定神閑地把豌豆黃自然風幹,切成塊,放在了自己房內的小桌上。
不過今日不同前兩日,她連熬了兩天大夜,終究是熬不住了,吃完晚飯沒多久,便去睡了。
她再醒來的時候,是感覺到了涼風。
榮簡眯著眼,心想著是不是梨花在自己睡前忘記關窗了,一邊費力地從床上坐起,迷迷糊糊地就準備找鞋下床……
“榮簡。”
榮簡整個人都被嚇得一愣。
而緊接著,她立刻抬頭,發現有一個黑影輕巧地翻過了她屋內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