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沒過發梢,偶爾有泛著波光的泡沫爭先浮上水麵,破碎時裸露在陽光下的空氣攜帶著屬於她的氣息,清新而寡淡。
江嫻仍清醒著,卻任由身體落空,半闔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她很享受這種極度放鬆,感覺很愜意,但有些人大概是天生沒有享福的命,隨著秒針轉動,她逐漸進入輕度缺氧的狀態,大腦也得到了少有的放鬆,那些清醒時不願回想的,被她刻意丟在角落裏的零星記憶漸漸浮現。
“姐姐,我可以和你一組嗎?”女孩清脆的聲音仿佛回蕩在耳邊。
“姐姐,你還有親人在世嗎?”
“姐姐,我害怕,你別走。”
……
“姐姐,你要替我活下去。”
江嫻開始掙紮,似乎想擺脫這種無形的束縛,但她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臉,笑容燦爛,眼角卻掛著淚。
“媽媽希望你快樂。”歎息一般的話語從女人口中流出,江嫻仿佛再也承受不住,奮力向上遊,去捕捉那一束穿透水麵的殘陽。
“我一點也不快樂。”她想。
江嫻浮上水麵,猛的吸口氣,雙眼猩紅,似乎還沒從回憶裏出來。
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回過神,遊到泳池邊,拿起手機,關掉鬧鍾,抹了把臉,一手撐在大理石板上,幹淨利落地躍上池台。
該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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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北的街頭總是很有煙火氣,有為事業揮灑熱血的有誌青年,也有拖家帶口逛街的碎催大軍。每個人心中的想法都不同,卻無一不在遵守這個城市的規則,少有的陰暗也會被掩蓋。
而在江嫻出生的地方,陰暗似乎成了常態,甚至遮住了原本就少有的光,總有人來這裏闖蕩卻妄想出淤泥而不染,可最終都會滿身銅臭,陷入泥沼,無法自拔。
江嫻走進巷子裏一家不起眼的五金店,窗邊的搖椅上躺著個嗦冰棍的青年,一臉安詳。
青年抬頭看了江嫻一眼,含著冰棍“唔”了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
江嫻看的牙疼:“別總吃冰的,對身體不好。”
青年拿出嘴裏的冰棍,挑釁地看了她一眼:“我年輕。”
江嫻:“…………”
不識好歹。
江嫻沒再多說,扶著帽簷穿過滿屋子的鍋碗瓢盆走進地下室。
這是個很隱蔽的地下酒吧,也不知道老板是出於什麼心理把店開到這麼個耗子都不願意拉屎的地方,地方偏的好像要搞黃/賭/毒。
從家裏走到這兒活似要移民,但這是她目前為止能找到的最合適的工作了。
江嫻徑直走進吧台,摘下帽子,把黑的發亮還鑲了金邊的胸牌戴在胸前,上麵刻著金燦燦的一行“江·弗朗西斯科·托尼”。
江托尼穿著白色襯衫,從吧台下一個抽屜裏掏出黑色馬甲,又不知從哪兒扒拉出一條領帶係好,站穩,把職業假笑摁在臉上,對著眼前和她前後腳進門的男子溫柔的說:“請問您需要喝點什麼麼?”
語氣誠懇,很敬業了。
這人坐在江嫻麵前,沒說話。
“先生?”江嫻又問了一遍。
這人可能已經入定了。
男子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這種視線不帶一絲□□,反而透著審視,讓江嫻很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男子可能是成功築了基,終於開了尊口:“你多大了?”
“二十八,怎麼了嗎?”江嫻莫名其妙,但還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這人輕笑一聲:“江·弗朗西斯科·托尼,你們這兒的企業文化這麼文藝的嗎?”
江托尼:“職業需要,身為調酒師,這種名字會顯得我很上檔次。”
這人拖了個長音:“哦,所以你是一個調酒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