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馥雅坐在小樓的美人靠前,反身望著底下來往的行人。這金沙城白天與晚上便是人間和地獄。若不是惡鬼作亂,當真說得上安居樂業。隻見底下一個頭巾盤發的婦女,一手提著菜籃子,籃子裏的菜一捆一捆的,量紮的剛好,正與賣饅頭的男人做交易。那男人笑著將幾個饅頭打包,婦女樂嗬嗬的將菜遞上一捆,二人交換著來。
除了是菜與饅頭做交換,還有魚換肉,布換米,有錢的便是金錢交易,沒錢的就個換所需。
一縷清香從身後飄來,譚馥雅忙著回身。隻見圓桌上擺著個小灶,灶上端著個茶煲,小火慢煮,茶煲內的水還未沸騰。覃曉正站在小灶旁替眾人燒水煮茶。
“這是什麼茶,這麼香?”譚馥雅倚著美人靠望著覃曉手裏的東西問。隻見她拿著支褐色的小棍在茶煲裏順時針的攪著。
覃曉一邊攪,抬頭麵對譚馥雅笑了笑,“此茶名曰國色天香,裏頭的白祈茶是我們幽州特有。”說著覃曉舉起手裏的小棍,“而這藥梗是十幾種藥材和焦糖混製,香氣獨特,養身宜人,可以說是幽州特有,天元獨有,故而叫它國色天香。”
譚馥雅見茶還有這種喝法,起身走到覃曉身邊,打量茶煲內的茶水。茶煲內的茶葉嫩綠,氣味聞著有些香甜。
“去年我曾送些到你府上,你不也喝了嗎?”坐在一旁的虞浩冉見她對國色天香那般好奇,漫不經心的提起。
譚馥雅聞言一臉呆愣的扭頭看向虞浩冉,什麼也沒說,默默走到狄承旭身旁坐下。
狄承旭一手捋著衣袖,見譚馥雅神情有些失落,微微皺眉,不著痕跡的瞧了眼一旁的虞浩冉,而後稍稍斂下了眼睫,若有所思。
幾個店夥計端著茶點走了上來。一盤盤的端上了桌。茶點花樣各異,色彩繽紛,有些看著晶瑩剔透,有些看著可愛玲瓏,遠遠便能聞到它的香甜
虞浩冉見該上的都上齊了,拿起碗邊的筷子,將筷子對齊後便直接起筷。一邊夾起圓滾滾糕點,一邊道:“小爺可沒虧待你們,這些都是覃家特製的茶點,在其他地方也吃不著。”
覃曉見藥梗完全融入茶水中,走上前來,一手挽著寬大的袖子,一手拿過茶點旁一雙精致的筷子,夾過糕點送到他們麵前的碗碟裏,笑語道:“世子這話覃家不敢當,隻是如今這金沙城裏,倒也真沒其他可待的地方。”
虞浩冉一笑,卻也沒多說什麼。
覃曉見茶煲內的茶水沸騰,一手拿過手邊一支泡在酒裏的長勺,放到茶煲內攪了攪,而後將前邊的竹筒杯挪到麵前,一勺一杯的滿上了茶水,送到眾人手旁。
譚馥雅捧過那竹筒杯,這竹筒隻是略加的修飾,還能清晰的看見杯底的竹節。一抹醉人的芳香隨著熱騰的白煙撲鼻而來,茶葉的清香帶著焦糖的香甜,又有一點酒氣的熏香,實在獨特。她捧到麵前輕抿一口,先苦後甜,似酒卻是茶。
“覃姑娘,狄某有一事相問。”狄承旭暫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向站前邊的覃曉。
正在煮茶的覃曉聞言一笑,“三爺請講。”
狄承旭:“姑娘認為,死而複生的究竟是人是鬼。”
覃曉拿在手裏的筷子頓了一下,微微垂下雙瞳,輕手放下手裏的筷子,麵向狄承旭語氣溫婉的道:“覃曉一介女流,不懂金沙城是是非非,可既然三爺相問,那覃曉也隻能如實回答,覃曉認為,這惡鬼通人性。”
虞浩冉亦是停下手中的筷子,早料到狄承旭會向覃曉打探消息,沒等狄承旭問話,他便搶過繼續問,“此話怎講?”
坐在狄承旭與虞浩冉之間的譚馥雅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二人一眼,這二人真有默契,若不是互看著不順眼,估計也能做兄弟。
覃曉站在桌前,雙手收到身前看向虞浩冉輕淺一笑,這一笑有些勉強,隻是覃曉出於禮貌的微笑,隻聽她輕聲漫語的道:“所謂惡鬼,便是金沙城內那些死而複生之人,雖說他們食肉飲血,可他們是金沙城內的百姓,麵對他們的至親至愛,也有不忍,也有逃避,試問若真是地獄惡鬼,又怎會懂這份真情?”
覃曉說著,收在身前的手不自覺的蜷縮,語調裏滿是不忍和揪心。狄承旭見覃曉為惡鬼辯解,一下便抓住了重點,對上她的雙眸,聲音有些低沉的問,“覃姑娘的意思是,這些惡鬼並不是對所有人都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