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洲回到教室才算是琢磨出左寧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他拉開課桌凳子落座,掏出褲兜裏的手機,編輯消息,發送成功,然後抬腳就踢了前座左寧的凳子,示意他看手機。
左寧低頭翻出手機來一看——
[暫且不說我沒打算追他,就算是我真要追,你怎麼就知道我會惹一身腥了?]
下一刻,左寧轉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架,他回頭朝易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壓低聲音湊過去:“所以你承認自己對他有興趣了?”
“你什麼理解能力?”易洲將手機往課桌一塞,翻了個白眼。
左寧手肘撐在他課桌上,“那你什麼意思?你又沒追過慕河,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易洲說完,又覺得有點幼稚,沒事怎麼跟左寧爭起這個來了,他漫不經心地拿起桌麵上的課本翻開,不耐地揮手,“行了,懶得理你。”
左寧無可奈何攤手:“洲哥,是你先提的!所以你真知道慕河跟你是不是一樣?”
“你怎麼這麼關心慕河?”易洲古怪睨他。
這一眼讓左寧心頭一顫,“不不不,他是您的,我可不敢覬覦。”
“去你的!”易洲笑罵,玩笑歸玩笑,他心裏並未當回事,關於這件事的話題沒再繼續。
過了會兒,他轉念想起另一件事來,抬腳又踢了下剛轉身的左寧凳子,“寧子,我還有件事。”
左寧堪堪隻側了半身,無奈答:“放心,我嘴巴嚴得很,這種事我不會亂說的。”
易洲扯下嘴角:“我要跟你說的是沙畫的事。”
“沙畫?”左寧這才再次回身,不解,“怎麼了?”
易洲手撐著下巴:“我玩沙畫被我媽說浪費時間,那些東西都不讓我碰了。”
左寧比他更無語,“所以誰讓你報沙畫了?”
易洲:“……”也是,是自己手賤,經不起激將法。
半晌,左寧“嘖”一聲:“你想讓我幫什麼?”
“我以前有個沙畫台,放在你表哥店裏了,你幫我去拿回來。”
“我表哥?他?”
易洲神情看起來並不太輕鬆,他想想又說,“要是他不給,那就算了,我再重新做。”
“他給倒是會給,不過……”左寧神色探究,後麵的話沒說完。
易洲卻聽懂了。
他煩躁撓撓頭,拿出試卷開始做題,“算了,不要了。”
左寧笑起來,大方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洲哥,到時我不提你名字,就說我自己想玩,讓他給我。”
然而易洲的眉頭並未徹底舒展開來,最後索性長歎口氣,埋頭開始做題,不再多想。
晚上八點。
易洲從畫室出來時收到左寧的消息,說是沙畫台拿到了,直接給他送到樓下,詢問他地址。
他將地址發了過去,想著讓左寧送到樓下,自己提上樓就不會跟慕河撞見。
然而到樓下才發現來送沙畫台的,不止左寧一個。
單元樓樓下,在距離那人五步遠的地方,易洲停住腳步。
“洲、洲哥,是他非要過來送的!”左寧就差沒哭出來了。
男人留著略長的卷發,染著金色,二十出頭的年紀,打扮時髦。
他揚起唇角,燦爛地向易洲打招呼:“阿洲,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聯係我了!”
易洲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而後才重新邁開步伐,到對方麵前站定。
他笑容客套,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感:“好久不見,這次謝謝你。”
“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男人勾著唇笑,尾音上挑,“隻是借放在我店裏這麼長時間,我可要收點保護費。”
“那當然,你給個價。”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聽到這話,易洲沉默一瞬,皺起眉頭往後退了半步,“韓博易,我跟你說過的,我真的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韓博易抬手勾著易洲的下巴,便要朝他的唇靠近過去。
易洲偏頭躲開,同時推開韓博易的手,“你別這樣。”
“易洲,我跟你說過的,gay的世界就是這樣,你是gay,我也是,我們這個圈子裏本來就跟普通的戀愛不一樣。”韓博易盯著他,眼神透著憐憫,“你不會還真的以為喜歡男人也能輕輕鬆鬆就找到互相喜歡,能真心過一輩子的人吧?”
易洲沒有回話。
小區樓下人很少,這話過後,寂靜得有點詭異。
直到身後的樹叢中傳來響動,三人往那邊瞟了一眼,有隻野貓竄過,沒人在意,很快收回了視線。
而真正躲在樹叢後的慕河瞪大了雙眼,嘴巴被身邊的米欣緊緊捂住才沒罵出聲來。
他腦子裏嗡嗡的。
隻剩下剛剛聽見的一句話來回循環播放——
“易洲……你是gay……”
易洲是gay!
靠!易洲居然也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