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年味尚足,是睡懶覺的好時光。

然而此刻——

“慕河!趕緊起來!聽見沒有?我們這都要出門了!”

房間門被拍得砰砰作響,老媽孫韶容在門外聲如洪鍾。

睡意正濃,他沒應聲,翻個身將被子蓋住頭,準備繼續睡。

門外的嘮叨聲更盛,帶著說教意味:“你昨晚是不是又打遊戲了?別以為你長大了我就管不著你!越來越不聽話了!再不起,你今年的壓歲錢就全交出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慕河終於坐起身來,煩躁地撓撓睡得跟雞窩似的炸毛短發,“馬上就來!”

等他洗漱完,隨意套件黑色羽絨服走出來,瞬間笑了,“咱們家這是……俄羅斯套娃呢?”

老爸老媽還有十歲的慕莞,穿得那叫一個一模一樣,多大年紀的人了,穿親子裝,還他媽是大紅色的。

“胡說什麼?這多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喜慶!”孫韶容還在清點要拎出門的拜年禮,抽空看了他一眼,指示慕莞,“小碗啊,趕緊把你哥那套衣服拿出來!”

“好的!”慕莞聲音清脆,腦袋上頂著福娃似的兩個鬏,小身影一骨碌就衝進房間拎著袋子出來,“哥,親子裝!媽媽讓你換上!”

慕河笑不出來了,一個頭兩個大。

看向他們身上那套大紅色工裝棉衣,裹緊了自己的羽絨服,堅貞不屈:“不換!打死我都不換!”

笑話,讓老子穿這麼丟臉的衣服,怎麼可能?

十分鍾後。

坐在副駕駛的慕河身上穿著同款大紅色棉衣,頭靠車窗,滿臉屈辱。半晌,他不放心地再次回頭跟孫韶容確認:“媽,下學期你真的會給我在校外租房子?”

“租!這麼一件事,路上你都問八百遍了!”

慕河輕呼口氣,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天時間,咬咬牙就過了!

隻要不碰上熟人。

手機裏的六班群內已經在熱火朝天討論著開學班會的事情,退出班級群,又進了小群,那群人約著出來玩,就差他沒表態。

慕河低頭看眼自己的大紅棉服,打字發送:你們玩,我走親戚呢

侯皓宇:慕神,你家親戚今年特別多呀,怎麼都年初六了還走親戚?

其實今天他們要走的這家親戚,嚴格來說算不上親戚。是孫韶容女士年輕時的好友,失去聯絡十來年,去年不知怎麼聯絡上了,才發現原來兩家都住在宣桐市,不同區,開車半小時的距離。

於是今年就說什麼都要過來走動了,走動就算了,還非要拖家帶口,全家交好。

折騰死個人。

剛解釋完,群裏又七嘴八舌問他在哪個區。

慕河抬眼看了下方向,打字:岩田區。

接著陳天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就來一句——哥,我聽說易洲就是岩田區的!大過年的,你倆可別撞上!

一見到這名字,慕河眉頭下意識揚起來,不屑地嗤笑一聲。

要不是在車上,他真想發個語音過去:真撞上了又能怎樣?老子還能怕他不成?

剛將自己的不屑用文字發送成功,老爸的車就停下,到人家小區樓下了。

慕河將手機往兜裏一揣,下車提著老媽準備的年貨,一副精神小夥的模樣,踏進居民樓,敲響門。

門打開,慕河跟屋內開門的人,四目相對。

這世上最丟臉的事情是什麼?

不是迫於無奈穿了又土又紅的棉衣親子裝出門,而是穿著這身紅棉衣,居然是來給死對頭家拜年!

慕河想死的心都有了。

操!陳天那小子的嘴怕不是開過光!

慕河跟易洲作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高一開學那天,他倆騎自行車在校門口相撞,誰也不讓誰,開學第一天大打出手,在新學期的首次晨會上,全校通報批評檢討。

從那以後,他們之間這個梁子,就算是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