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業二年,正月初六。空氣寒涼,積雪覆地。

長安城郊外,有一座草堂寺,此時雪夜的靜謐也籠罩了它。直到一陣急促沉重的敲門聲突兀傳來,打破夜的寂靜——有不速之客到訪。

今日的草堂寺裏,接待了一家臨時住客,渤海高士廉以及其家眷。

“鄭州刺史李淵,有急事造訪,敢問渤海高士廉可是在此,請求一見!”顯然來訪者知道高士廉在此。

人們開門點燈和匆匆步伐聲,動靜不小,也將後院的住客喚醒。長孫琬琰已經從床上披衣起身,靜靜聽著窗外動靜。

過了約半炷香,琬琰的房門也被敲響:“小娘子,高公請您到前廳見客,說是來者相請。”

琬琰蹙了蹙眉,對一旁的侍女靈均使了個眼色,靈均會意:“我去回了他,紅芝你來服侍娘子穿衣!”言罷便掀簾轉身。

紅芝被方才的動靜嚇得有點哆嗦,被靈均一喊才回神,趕緊上去服侍衣裳。才擺弄好,靈均已經動作飛速地打探好消息回來了,琬琰幹脆讓靈均陪她去前廳,溫言安撫了紅芝讓她先去休息。

路上,靈芝道:“我打聽來客是誰,那回話的說不認得,隻吩咐讓他來請你過去。但隱約聽到來人似乎是為了求醫。”

琬琰委實沒料到是這個回答,一時有點傻眼:“哈?有人特意找六歲小孩看病?沒搞錯吧?!”

等見了來人,她總算知道為什麼舅舅會讓她過來了:“琰娘,這是唐國公、鄭州刺史李淵,半年前我們在鄭州時,李公的二郎君世民你可記得,生了大病,就用那你的方子治好。這次回鄉路上又染風寒,李公這次來是想求方診病的……”

李淵看著領來的是一個這麼小的姑娘,也是吃驚不小,一時猶豫起來。可琬琰比他還吃驚!

半年前,她和舅舅確實在鄭州遇見李淵兒子大病難愈,自己對症開了方子,假托名義說是舅舅家傳藥方,送去李府,才把他治好了。

沒想到這倒黴孩子,這麼快就又雙叒病了,而且看來還是病得不輕……

李淵應該是為他這病,四處求醫不見好,又不知道從哪裏得知舅舅在這裏,想到半年前那次經曆,便以為舅舅的醫術高超,所以就趕緊跑來求醫。

想想人家老父親這個點跑過來實屬不易,恐怕是實在病情不樂觀,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上次的藥方確實是我給的,但我不敢托大說自己醫術高明。隻是於傷寒類病症得我師父傳授,前次開方並非胡來。”

“您這麼晚趕來,想必令郎病情嚴重。我不拿這種事開玩笑,若令郎症屬寒風之疾,我確實可以診治。但我不能打包票,隻能先看看才知道。若您信得過我,我可以立馬隨您過去。”

李淵回過神來,不由有點掙紮。可是估量情勢後,望著眼前麵色懇切的姑娘,高士廉也在一旁佐證,他覺得她同高家沒必要誆騙於他。

再想到世民如今的病情,李淵便很果斷,當即決定,且讓她去看一眼再說!琬琰點點頭,同舅舅商量了一下,舅舅堅持讓她帶上自家的部曲,便挑了一行十個人,回屋拿了藥箱就坐上馬車隨李淵出發。

馬車上隻有琬琰和靈均相對而坐,靈均的笑意終於是憋不住了,“你的未來老公這次主動送上門,這就是猿糞呐!!!”

“……”眼前這個小丫頭看著是十二歲的身體,內裏卻是一個二十八歲猥瑣姐姐,琬琰麵無表情。

“你差不多行了,怕別人不知道你底細還是怎麼的。快住口吧你!”吸口氣,看對麵這個cp狂熱粉上頭的樣子,開始感覺頭痛:“再說,考慮一下人家老父親的心情,人兒子這會兒病得生死未卜,你這麼開心可不厚道。”

靈均看起來卻無比樂觀:“這個時間點,他能出什麼問題嘛。如果你也搞不定,再去終南山請你師父好了!”

琬琰都懶得搭理她,年幼脆弱的她今晚實在承受了太多,再想想李世民那倒黴孩子,都快沒力氣歎氣了!

要說明眼前這詭異狀況,就得說回到她剛穿越來那會兒了。

隋仁壽元年,這是隋文帝楊堅啟用的最後一個年號。

這一年在左勳衛驃騎將軍,長孫晟府上,他的繼室高氏誕下一女,取名琬琰。這個新生兒不僅體弱多病,而且嬌氣,乳娘喂奶都不大肯吃,長到一歲多還不怎麼會說話,反應不甚靈敏,似乎腦子也有問題(……)。

好在孩子的舅舅高士廉隱居終南山,聽聞這裏似乎有高人也隱居此處,且很擅醫術。

高士廉便百般尋訪,果然尋得所在,於是孩子被送去養病,琬琰治好了身體腦子也好了,高人還傳授了她一點醫術。

以上是長孫家人的視角。

要以琬琰自己的視角看,她真是既幸運又不幸。

這剛從二十一世紀被地震震死的倒黴蛋,能有機會又投生了她是很感激啦。穿越也不是什麼問題,問題在於沒人告訴她穿越第一關是語言啊摔!

普通嬰兒出廠自具備高超模仿能力、語言學習能力,可她與眾不同,出廠設置已經附帶一套母語,還是沒法自己更改設置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