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市大劇院位於寸土寸金的鬧市區，占地麵積約為兩個足球場，巴洛克建築風格的外表優美而典雅，是a市的景點之一。常有外地遊客專門來大劇院拍照合影。
它隻有一個缺點——票價貴，哪怕最次一等的座位也要上千。
二樓vip包廂更是上萬起步。
兩天前，孔聞霜的一位音樂製作人朋友h，邀請他看一部舞蹈劇。
三小時前，h派的專車到達小區門口。
一起被送過來的，還有一張a市大劇院vip包廂的貴賓票。
目送漆黑商務車離開，孔聞霜淡然收回視線，扭轉輪椅朝向劇院大門。
價值上萬的貴賓票，靜靜躺在他的膝蓋覆著的毯子處。
“您好，請問是二樓vip259包廂的客人嗎？”
幾乎剛落地，一個胸前掛著a市大劇院銘牌的工作人員就從旁迎了上來。
工作人員身穿劇院統一的黑西裝工作服，鞠躬彎腰的時候，胸前鍍金的銘牌在陽光下閃爍。
孔聞霜說了聲“是”，把票遞了過去。
工作人員雙手恭敬地接過，仔細核對後撕下票根，雙手遞還剩餘部分：“請收好您的票，我帶您貴賓休息室。”
工作人員的話語尾調帶有一絲顫抖。
是錯覺？
來不及分辨，工作人員就繞到他身後，去摸輪椅把手。
“你在前麵領路就好。”孔聞霜禮貌謝絕工作人員的好意。
電動輪椅不需要人推，他個人也不喜歡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向別人尋求幫助。
他……並非不能自理的廢物。
孔聞霜垂下眼眸，把膝蓋上皺了的毯子撫平，一如他試圖強行撫平心裏泛起的那絲波瀾。
“對不起對不起……”工作人員被拒絕後慌得更明顯，囁嚅了兩句，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孔聞霜抬眼看去，發覺這個工作人員非常年輕，不像是閱曆豐富的老員工。從被他拒絕後，對方就一副緊張到極點的樣子，或許是怕照顧不周引他不快？
“沒關係。”孔聞霜安慰年輕人，“我隻是不習慣有人在我後麵。”
對方雙眼一時之間睜大了。
很快，工作人員露出一個感激地笑，勉強鎮定下來，咽了口吐沫：“好的，我在前麵，您有情況請一定及時叫住我。”
孔聞霜淡淡點頭，道了聲謝。
兩人順著無障礙通道進了a市大劇院富麗堂皇的前廳。
突然，另一個戴著大劇院銘牌的工作人員急匆匆走過來，攔住了他們。
領路人停了下來，孔聞霜便也操作電動輪椅停下來，耐心在一旁等待。
那兩人耳語幾句，從孔聞霜的角度明顯能看出，年輕的那個工作人員緊張到快變形的臉，突然鬆弛下來。
小李中午聽同事說vip259包廂客戶訂購送過來看劇的立式天文望遠鏡不見了，當即腦內“嗡”了一聲。
那望遠鏡是今天早上剛送到大劇院的，據懂行的同事說，起碼價值五位數。
本來被安排來接待這種超級有錢的vip客戶，他就擔心出意外，誰知道怕什麼來什麼。
最低上萬的東西，他怎麼賠得起？
而且，和客戶接觸之後，他感覺這個客戶真的人好好，即使那東西不貴，他也不希望失望的表情出現在客戶的臉上。
現在聽到同事說，那望遠鏡隻是送錯了房間，他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小李走回客戶身邊，露出一個微笑：“剛收到消息，包廂已經要布置好了。我們會在十分鍾內收拾好。請您先到我們的貴賓休息室等待一會兒吧。”
惻隱之心一動，孔聞霜沒有多問，由著工作人員，把他帶到貴賓休息室。
貴賓休息室寬敞明亮，比外麵大廳的環境好了不少。裏麵擺了幾排皮沙發，空空蕩蕩，隻在角落處坐著兩個女孩子。
女孩子們緊緊挨著，衣衫貴氣，打扮時髦洋氣。
見門打開，兩道目光投射而來。
其中一道不經意地一瞥，如蜻蜓點水。
另一個卻停留時間略久，才慌亂移開。
由於曾經的職業習慣，孔聞霜對其他人的目光格外敏感。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去檢查臉上的口罩和墨鏡有沒有戴好。
沒有墨鏡，他摸了個空。
這時孔聞霜才恍然憶起，他已經不是愛豆。
當愛豆的時候，他粉絲少，是個糊糊。
可他的隊友們名氣大，托隊友們的福，路上也會偶爾有人認出他。
現在他因為意外受傷退出了娛樂圈，想必摘掉口罩去到人流量最繁華的街市，也不會被注意。
所以路人之所以還把目光投注於他，或許是因為他身下的這把輪椅……
手機適時地震動了一下，打斷他的思緒。
h：他們通知我，說你到了
孔聞霜打字回複：對，我在貴賓休息室。你呢，快到了嗎？
h沒有回複。
孔聞霜看著聊天框出神。
h是一位十分專業的音樂製作人。
孔聞霜退圈後，有人介紹了h和他認識。他和h認識時間不長，隻找h做過兩首歌。但兩首成品出來的效果特別棒，每首在網站的點擊都直達千萬。
拜這兩首歌所賜，他這個前退圈偶像，現短視頻網站歌唱區up主，也成了網站歌唱專區的no1。
h在微信上很健談，是與孔聞霜截然不同的那種，很擅長交際的人。受到h的熱情感染，孔聞霜不由自主話變得多了。某晚聊天時，孔聞霜說到自己喜歡舞蹈，h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孔聞霜敏感地意識到，自己這位素昧蒙麵的網友，應該是知道他腿腳不方便，出行靠輪椅的狀況。
雖然他唱歌從不露臉，也沒有在視頻和動態裏談及他的現實情況，但私下裏跟幾個朋友說過，其中就包括介紹h給他認識的那個朋友。
一年前，他還會心生波瀾，不願接受下半輩子隻能在輪椅上渡過的殘酷事實。
現在已然習慣在輪椅上的生活後，隻覺得不能忍受的事情好像是路上撲滿的碎石沙礫，隨著一遍一遍的被路過車輛碾平，統統變為灰塵。最後風一吹，全都飄走，留下變得坑坑窪窪的路，難走卻也能走。
孔聞霜甚至直言告訴h自己不介意，並繼續下去方才的舞蹈話題，推薦給對方一個舞蹈劇。
那邊沉默了好久，說了一句孔聞霜始料不及的話。
h：“大劇院新上了一個舞蹈劇，網上反響不錯，你願意去看看嗎？”
孔聞霜當時一愣。他原來不太喜歡出門，在出門變成特別不方便的事情後，除必要，更會盡量避免出門。再加上a市大劇院票價不算便宜，兩人認識不久，讓朋友這麼破費不好。
於是在感謝過對方後，婉拒了。
h沒有罷休：“你再考慮考慮。隻要你願意去，所有一切都不是問題。”
話裏有種天塌下來，他也能抗住似的自信，孔聞霜怔了兩秒，不知怎麼的，就同意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孔聞霜從思緒裏出來後，h還是沒有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