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殿東偏殿門口的長廊內,坐在石桌旁的呂芳儀正閑情逸致地塗著玫色蔻丹。
下首的宮人躬著腰,稟告起今日清晨承香殿突發的變故。
“梁才人這回可真不小心,”呂芳儀麵上毫無憐憫之情,慢悠悠地說道,“平日裏總是瞧不起經美人頭頂草包,沒想到她如今自己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宮人一想到梁才人所受的處罰,便有些反胃,勉強振作起來後接著說道:“那芳儀您……”
“行了。”呂芳儀晾幹五指的蔻丹,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本芳儀又不是梁才人的親姐妹、親姐妹還明算賬呢,她自己失了算,便好好在承香殿內禁足。”
呂芳儀冷淡的口氣:“若是想找人救助,本芳儀也愛莫能助。”
得看她自己娘家的本事了。
“這後宮呐,說到底就是太冷清了,還沒個女主子來主持大局——盡讓裴玲瓏占著高位了。”
宮人聞言諂媚道:“那裴順儀也不過是與芳儀您一同並為‘六儀’之一,往後芳儀若能得勢,晉升位份,便就能壓著她一頭了!”
呂芳儀神色一頓,冷下臉來。接著又自覺可笑。
半年前烏七八糟的驚變她仍記憶猶新,在如今這個處境荒唐的後宮中,也不見得誰都想冒出頭來的。
她隻不過是打小就對那人群中央的裴玲瓏看不順眼罷了。也未曾想到她去年竟然也參選還進宮了。
這時,遠處一名宮人快步走過來,行禮後朝呂芳儀輕聲說了兩句話。
“什麼?”
呂芳儀擱下茶盞。
今上登基半載,今日的尚寢局竟然終於要動起來了?!
呂芳儀側頭望向一旁的盆栽思索,眼中夾雜著驚訝、懷疑甚至還有迷茫。
這事想必沒一會兒後宮各處便都聽傳到了。
隻不過此時還不知是哪一殿的人侍寢?
呂芳儀心下五味雜陳。
……
紫雲閣。
香爐蓋中飄出嫋嫋青煙。
一雙五指細長的玉手輕輕撥過琴弦,又使出一道力摁住,僅泄出一陣暗淡的嗚啞聲。
宮女安靜地在一旁擦著朱漆擺架。
“代帝初登帝位,舉國上下大肆甄選秀女,耗時數月,到了入秋,最後被選中進宮的也就十來人等。”
“……”
一旁的宮人鴉雀無聲。
她們沒想到順儀怎突然提起了代帝?
裴順儀似是本就無需身旁宮人搭話,自顧自接著說道:“代帝登基時,便將王府後院的一眾妻妾大肆封賞,那四妃九嬪之位滿打滿算都占得差不多了,她們都是王府後院的老人,我等新進宮的,便隻能往後排位份。”
天子妻妾,僅至九嬪才能入宗室玉碟登記造冊。
再往下的六儀婕妤美人才人寶林禦女等等……那是死了都沒得留下名號。
殿內已然噤若寒蟬,宮人手上的動作都嚇得停了下來。
裴順儀一向柔善溫和,今日為何就說起了宮中本不該再提及的往事。
“去年金秋宮變,”說到這半句,裴順儀見身旁的宮人已經都嚇得跪了下來。
她斂眉垂眸,接著語氣平和地說了下去,清幽的嗓音婉婉道來,好似在講一個久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