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成就是這家夥了!你一下子就找到了?”我拉開門,笑道,“以後幹脆叫你幸運女神好了!這家夥叫什麼名字?”
徐佳臉上卻沒有半點高興的表情,反而幽幽歎了口氣,“我寧願沒有找到。”
“你說什麼?”我困惑地撓撓頭,走到筆記本前。
然後,我看到了那兩個字。
吳韜。
大雨如注,火車猶如一條孤獨的長龍,寂寞地穿行在天地之間。憤怒的雨點用力地砸在車窗上,隨即又被呼嘯的風聲拉扯而去,隻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淚痕。窗外荒蕪的稻田、泥濘的小路、孤獨的電線杆都籠罩在迷茫的大雨之中,它們一動不動,沉默地看著漸漸遠去的我。我將發燙的額頭貼在冰冷的鋼化玻璃上,任刺骨的寒意冷凍著自己紛亂的思緒。
C市到S市,兩千多公裏的距離,我隻盼火車快些到站。這列車上的乘客並不多,整節車廂隻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鄰座一個小女孩正在用稚嫩的聲音背誦著蔡確的詩詞,更是平添一股蕭瑟氣息。徐佳坐在我的對麵,難得沒有看書,而是和我一樣看著窗外發呆。
在看到吳哥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簡單地跟小卷兒和穆易交代了情況之後,就匆匆地踏上了返回S市的火車。兩次C市之旅的結局都是我想象不到的,命運真好玩,總是玩我。在知道我曾經把案情分析發給吳哥之後,徐佳不顧我的強烈反對,給遠在S市的陳處長打了半個多小時的長途電話,把案情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現在,抓捕吳哥的警察應該已經遍布了整個S市。
吳哥,對不起。
離S市越來越近了,我打破僵局,“你說,會不會是我弄錯了,或者是熊貓弄錯了?”
“你自己知道答案。”徐佳道,“親手把自己的朋友抓起來的感覺不好受。說實在,我也沒想到會是吳韜。”
我沒有說話。
“可是,我們已經把吳韜的照片給林太太看過了,她十分肯定吳韜就是當年的那個年輕警察。而且C市警方也已經讓我調閱了黃國亮的人事檔案,吳韜和黃國亮確實是異父同母的兄弟。還有吳韜的醫療檔案,他早年曾被診斷出有輕微的妄想症,住院治療半年左右……”
我依舊沒說話。
“你是不想麵對這個結果。”徐佳拿出一本書,攤在膝上看了起來。
“你跟吳哥做了一段時間的同事了吧,心裏沒有什麼感觸嗎?”我問道。
“你想要說什麼?”徐佳問道。
“嗯……沒什麼,或許人生就是一個與越來越多的人分離的過程吧。”我欷歔道。
“人生沒有什麼會永遠不失去的,可是有的人不相信,所以他們會不停地尋找,找一輩子。”徐佳揚了揚手裏的書,“《悟空傳》。”
我沉默,不語。
“你如果一直有這種愧疚感,會影響你的判斷力,那你永遠都不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偵探。”徐佳道。
“其實,這案子還有很多疑點。比如說,吳哥一直都在S市查案,根本沒有時間去殺李峰;F大學圖書館是個密室空間,他和顧新是怎麼進去的;S市的第一起碎屍案,為什麼吳哥會拉上我去調查……”
“可以買凶殺人啊,或許顧新有鑰匙……這些問題恐怕等我們到了S市以後,陳處長就能從吳韜那裏得到答案了。”
我尷尬地幹笑兩聲,準備靠在車窗上眯一會兒,再有六個多小時,就能見到吳哥了。我很想跟他麵對麵地好好談一次,或許,會是我們在人世間最後的一次長談。吳哥,是我這個小兄弟把你送上了絕路,此時此刻,你會是什麼心情?
手機鈴響了,是徐佳的。
她拿起電話,“喂?嗯,陳處長……是啊,沒有買到飛機票,我們坐了動車……嗯,再有幾個小時就能到……什麼……什麼?怎麼會?……好的,我知道了,好的。”
她掛掉電話,看著我輕聲道:“徐川,吳韜他死了……自殺。”
我閉上雙眼。
鄰座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又再度響起:“鸚鵡聲猶在,琵琶事已非。堪傷江漢水,同去不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