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因起(1 / 2)

康熙三十七年,穀雨。

雖是煙雨濛濛的天,但坐落於貓兒胡同的崔宅卻是熱鬧的很,天光熹微時便喧囂起來,開始了他們一天的勞作。隨著日頭的升起,青石板上的水漬開始東一塊西一塊的幹燥了起來,花草樹木的葉子上,晶瑩的露珠綴在尖上欲落不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雨後新泥潤透,天青氣爽,連帶著車馬的嘈雜也清淨了不少。但從崔宅大門一直延伸到胡同口的賓客們搭載的車轎,倒也顯出崔家的幾分富貴氣象來。

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徐徐駛過街巷,馬匹高健,四蹄踏地,在青石路上發出噠噠的脆響。跟著的丫鬟仆婦也個個衣著光鮮,靜聲斂氣,更別提那些帶著刀的侍衛了,目光如鷹,鋒芒畢露。即使沒有打出名號來,前方攔路的車馬也能看出其身份顯赫,俱都讓了一條路出來,使其通過。

但人聲喧鬧,車上的貴人不由的起了幾分好奇心思。據她所知,這貓兒胡同並非高官貴祿豪富所居之地,倒是得一些官位低下的吏員和普通滿人看中,畢竟離皇城不是太遠,房屋也不是平民百姓能買得起的,卻是方便了這些有點身份但囊中羞澀的人。但看這拜訪祝賀的規模,不像是出於家資困窘才落戶於此的破落戶。

“姚黃。”

她輕掀車簾,喚了一聲,就有丫鬟湊近,聽其吩咐。

“去打聽一下剛才是哪家,這般動靜。”女子丹唇輕啟,秀美的臉上是不符合年齡的沉穩與端莊。

被喚作“姚黃”的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容長臉蛋,觀之可親。她略略頷首,“奴婢明白。”在主子放下簾子後便招來一個侍衛吩咐下去,自個兒依舊跟著車。

不一會兒那侍衛就打探清楚了明細,回來和姚黃複述。姚黃心裏有了數,塞給侍衛一個荷包,“消息打聽的不錯,這點銀子和你的兄弟們打酒吃。”侍衛眉開眼笑,連連作揖,飛來一筆橫財,誰不開心?

馬車最終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門口停了下來,門匾上書“雍王府”三個燙金大字,是由康熙爺親自書寫,在出宮建府的皇子裏,是獨一份的恩寵。還有明顯逾製的郡王府規製,都是康熙爺明晃晃的偏愛。

烏拉那拉氏踩著板凳從馬車上下來,不論看過王府多少次,可每次都讓她心胸澎湃。四爺這般榮寵,她作為四爺的嫡福晉,與有榮焉。烏拉那拉氏的大小姐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幼年失恃,生父不慈,被繼母拿捏的木偶罷了!如今她是四爺的嫡福晉,是除了太子妃外身份最貴重的皇子福晉!

回到自己的蒹葭院後烏拉那拉氏才算真正放鬆下來,大丫鬟魏紫捧著雨前龍井茶過來,烏拉那拉氏接過茶輕抿一口,驅散了春雨的寒氣。

姚黃上前稟告探聽得來的消息,“回福晉,那貓兒胡同是姓崔的一戶人家為女兒舉行及笄禮,所以宴請賓客來觀禮。崔家隻有崔大人入朝為官,是工部的筆帖式,有二子一女,女兒就是今日的主角。”

烏拉那拉氏放下茶盞,秀眉微蹙,“可這陣仗也不像一個筆帖式該有的。”

姚黃為烏拉那拉氏解了惑,“那崔家的當家主母是商戶出身,極善經營,與德嘉皇貴妃的鮮花皂齊名的牛奶皂就是他家的。”

烏拉那拉氏這才明白崔家為何能如此聲勢,除了和崔大人交好的同僚世交們,另外的應該就是和崔家有生意往來的商人了,怪不得出入都有車馬仆婦相隨。

姚黃多嘴了一句,“這位崔家小姐也是三十六年的秀女,留了牌子記了名,卻到現在也沒個動靜。崔家也是沉得住氣,不怕自家女兒被宮裏貴人遺忘了姓名導致錯過花期,不想著打點關係,隻想著過漢人那勞什子的及笄禮,也不知道是真疼女兒還是做個樣子。”

秀女留了牌子倒不一定會立刻指出去,但拖得時間長了,貴人們忘了你這號人,自家又沒有關係打點的話,這一輩子也就隻能待在家裏當一個老姑娘了。這崔家這麼興師動眾的給崔小姐過及笄禮,想必是真心疼愛女兒的人家,卻偏偏不急著打點關係問清女兒歸宿,就那麼耗著,著實讓人奇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烏拉那拉氏想到了那位進府不過半年就將四爺的心籠絡過去的瓜爾佳氏,滿人大姓的出身,其父是三品協領祜滿,深受康熙爺寵信。瓜爾佳氏參加選秀,就被指給了四爺做側福晉。通詩書,擅琴箏,又有著一張天香國色的臉,將後院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不爭不搶,寧靜淡然,頗有幾分出塵的氣質。和四爺的交談,盡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底蘊,惺惺相惜下,被四爺引為知己。這等容貌,身份,才情還有四爺寵愛的側福晉,怎能不讓烏拉那拉氏心生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