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秋雨綿綿。

傍晚時分黑雲壓頂,夜裏起了風,細雨針似的落在地上。

青竹撐著一把傘從盈月院中出來,另一隻手將厚厚的鬥篷緊緊地抱在懷裏以防被雨水打濕,腳步匆匆的往明德院的方向走去。

衛王府不算很大,衛王自來寬厚簡樸,從世子妃的盈月院到衛王的明德院前後不過用了一刻鍾,青竹過了一扇月洞門,撫了撫麵上的雨珠,沒到明德院正門,而是停腳在了明德院與世子李循的琅玕院的一道穿堂前。

飛簷下掛了兩盞角燈,青竹遠遠地便看見世子妃沈虞抱著肩在廊廡下伶仃立著,綿綿細雨斜落在她的衣裳上,她仿佛毫無察覺似的站著,癡癡地望著前方的夾道。

青竹歎了口氣,快步走上前將沈虞身上原先被淋濕的披風解下,另換上手中那套略厚實的素緞披風。

可惜盈月院中沒有防水抗寒的銀鼠皮,否則世子妃也不會在外頭挨了大半夜的凍了。

她抬頭瞧了瞧明德院中明亮的燈火,低聲勸道:“世子妃,都已經二更天了,想來世子與王爺會秉燭夜談,咱們還是回屋等吧,雨水寒涼,仔細凍壞了身子。”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世子離開長安去蜀地平叛四個月,這次又立了大功,陛下一定會嘉獎世子在家中歇息的,咱們也不急於一時。”

世子妃沈虞是靖安侯沈繼之女,四個月前剛剛同衛王世子李循成親。

新婚第三日,原靜湣太子麾下屬將高鎮叛亂的消息傳到長安來,李循便主動請纓去蜀地平叛,如今大捷而歸,晌午剛領著部將回長安就被明熙帝詔進了大明宮,到了下晌方歸。

回府後李循便進了衛王的明德院夜談至此時,一直未曾出來。

沈虞卻搖了搖頭,依舊看著遠處的那點燭火,輕聲道:“我就在這裏等世子,青竹,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等就成。”

“主子這說的是什麼話?”青竹說著,硬是從沈虞冰冷的手中奪過了傘柄,兩人一道撐著傘在外頭等李循。

說實話,青竹是個奴婢,自小也做了不少粗活兒,可在這秋雨寒涼的夜裏等人卻還是頭一遭,她凍得直打哆嗦,身旁的沈虞卻是不知冷般安靜的在雨幕中一動不動。

青竹不免又在心底歎氣。

新婚之夜都能拋下新婦的男人,恐怕世子妃這般在雨裏淋濕了他都不會憐惜半分。

也不知主子這是何苦。

待差不多三更天的時候,凍得昏昏欲睡的青竹忽地聽耳旁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開門聲和散亂的腳步聲。

散亂中有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鹿皮靴踩著雨水發出“嗒嗒”的響聲,不過一會兒,人就到了眼跟前。

在看到他麵容的那一瞬,沈虞的呼吸仿佛停滯了一般。

她撐著傘快步走上前去,最終在他的麵前停下。

漆黑的夜幕下,男人的腳步頓了頓。

侍從們替他撐著傘,有雨絲擦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滑落,黑夜裏目光晦暗不明,一身玄衣將他襯得威嚴不可直視,青竹不敢抬頭,隻跟到沈虞身後乖巧立著。

他生得很是高大,女孩兒仰頭看著他,目光繾綣而癡迷,隻是她麵色蒼白若紙,不用想便能猜到,定是在夜雨中站了許久。

她不說話,他也不問,李循隻看了沈虞一眼,淡淡收回目光大步向前走。

他就沒給她跟著的機會。

沈虞氣喘籲籲的跟到李循的琅玕院,聽到身後的青竹失望地埋怨:“唉,世子怎的也不去盈月院……”

她猛地頓住了步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想起來。

原來這裏是衛王府……

青竹提前帶了一套幹淨的鞋襪外衫,扶著沈虞去了旁邊的耳房更衣,一邊招呼了個小廝去膳房將灶上煨著的薑湯與小食端來。

換好衣衫後沈虞便接了小廝送來的食盒進了正房,李循的侍衛奴仆並未阻攔。

屋內燭光搖曳,溫暖如春,燃著好聞的鬆柏香,沈虞進屋後走了兩步便頓住了。

窗下書案,李循正靜靜地端坐著看手中的文書,他身形修長,腰背挺直如竹,適才著的玄衣脫下後換上了一身幹淨而家常的白袍,暖黃的燈光下,襯得平素冷冽的眉眼都柔軟了許多。

沈虞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才緩步走到李循麵前,將薑湯端了出來。

薑湯泛著淡黃色的潤澤,冒著清涼的香氣,是她親自熬的,在膳房跟著老媽媽學了許久才熬出來的。

指尖冷得有些麻木,沈虞攪動了一會兒散熱,見李循依舊緊抿著唇角不曾看她一眼,微垂了眸子,將薑湯擺在了他的手邊。

“世子,趁熱喝驅寒。”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