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他的寶貝(1 / 3)

陸笙楓七歲的時候, 第一次見到陳琬柔。

他生母早亡,並不受寵。先帝的孩子實在太多了,先帝不會記得他是誰, 更不會記得他母妃是哪位。

陸笙楓的生母和其他許多皇子的母親都一樣, 甚至都沒有一個名分。這麼多年他一直住在冷宮裏,由幾個嬤嬤照顧。

七歲的某一天, 康成帝陸元崇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來到冷宮,他手攬在那女子的纖纖細腰上, 笑著叫她挑。

挑什麼?陸笙楓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個女兒美得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她有一雙極其好看又有神的鳳眸, 聰慧、美麗、端莊典雅, 卻又嫵媚動人。

陸笙楓的功課並不是很好, 可是那一刻, 他腦子裏閃過許多書上見過的誇讚美人的詞,他覺得那些詞都太單薄了,並不足以去形容這個年輕女人的好。

她身上有一種極其矛盾的感覺, 明明是那樣張揚強烈的美麗,如禦花園裏萬花叢中最難低調的那朵盛放的牡丹, 可她卻似乎在刻意隱藏了自己的鋒芒, 小鳥依人地依偎著那個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

即便她表現得溫婉可人,陸笙楓還是下意識地往人群裏縮了縮。

這個女人是他父皇的新歡, 隻是不知這個女人能得寵多久。

陸笙楓在冷宮見慣了那些失寵的女人是何下場,他心裏歎了聲可憐,然後冷漠地垂下了眼睛。

陸笙楓站在他幾個兄弟中間, 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他以為隻要在這裏站上一會, 就可以回到他那件狹小的屋子裏去。卻不曾想, 那女人抬起手指,掃過人群中那些比他優秀百倍的兄弟姐妹,最後停在了他的方向。

那天他記得很清楚,陳琬柔手指著他,對康成帝笑著撒嬌:“崇郎,我就要這個小孩兒給我當兒子。”

女子一笑,陸元崇便大手一揮,陸笙楓自此以後多了一位“母親”。

她原來叫陳琬柔,從這以後,沒人再叫她那個名字,她是“陳貴妃”,是康成帝最喜歡的女人,也是寵愛了最久的女人。

陸笙楓有了母親,後來他知道了一些秘密。

那些秘密不被允許說出口,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康成帝處死了,他不想死,不想失去這個養母,不想失去能吃飽飯、能穿暖衣、不被人欺負的日子,於是他很乖地做著貴妃的兒子。

他假裝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有個愛好是喜歡臣妻。

他假裝不知道康成帝為了接她進宮,給她換了身份、改了年齡。

他假裝不知道“母妃”原來有一任夫君,那人是駐守北境的虞將軍,現在已經死了。

他假裝不知道“母妃”以前還有個兒子,那個孩子比他還可憐。

他七歲以前沒有母親,七歲以後奪了別人的母親。

那個小孩十歲以前父母皆在,十歲以後,孑然一身。

她是陳貴妃,不再是陳琬柔。

她是陳琬柔的妹妹,是皇帝的女人。

她隻有一個兒子,叫陸笙楓。

她還有一個外甥,叫虞硯。

陸笙楓發現這個女人的確有能將他父皇迷得昏頭轉向的本事。

她的美在骨在皮,除卻外貌的絕對優勢,她最大的魅力,還在她的聰慧手段,雄才大略。

陸笙楓並不會因為對方是一個女子就下意識看低對方,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女子,就覺得她做不來別人口中那些隻有男人才能做的事。

他看到了這個女人有很多比男子還要強的地方。

他漸漸理解,為何她看不上那些甘願平庸,安於享樂的男人,為何她有勃勃野心,因為她的能力的確很強。

父皇沉溺女色與房/事,身邊的新人幾乎每夜都不同,但陳貴妃始終地位鞏固,一直是後宮最有話語權的那個女人。

父皇後來身子逐漸不好,朝政逐漸由貴妃把持。

陳貴妃做得比康成帝還要好。

她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事業,開始反思自己前半生的遺憾。

她開始後悔在虞父剛死時,便迫不及待地搖身一變,進宮去“施展抱負”。

她開始後悔進宮時毫不猶豫地把親生骨肉丟在虞府,自那之後的幾年都隻沉溺在鞏固她的權勢中,沒去看過虞硯一眼。

當然,她就算想,也沒有理由去看他,畢竟她不是陳琬柔,她是陳琬柔的妹妹,是皇帝的女人。

陸笙楓知道自己不該,但他仍在情竇初開時,也愛上了這個充滿魅力與野心的女人。

他知道陳琬柔的願望,也知道她的痛苦,所以他這一生都在為了她的心願而活,就權當是為了報她給自己一個全新人生的恩了。

他替她對虞硯好,替她縱容虞硯,替她盯著虞硯的一舉一動,不是為了防止他謀權篡位,而是想叫她安心。

這皇位沒什麼值得人留戀的,但是她需要,所以陸笙楓就會好好坐在這個位子上。

若是將來有一天,他們母子重歸於好,那麼那個時候,陸笙楓很願意把位置讓給虞硯來坐,因為隻有擺脫了這個身份,陸笙楓才有可能為自己活一次。

或許到那個時候,他可以對她說出藏了許久的真心……

陸笙楓看著眼前臉色難看的男人,他蹙了下眉。

朝著虞硯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阿硯,可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並不知道虞硯吃過遺忘過去的藥,他以為虞硯那樣說那樣做都是為了氣太後。

“阿硯……”

陸笙楓見虞硯的表情實在不好,抬手就要去扶虞硯。

虞硯冷著臉抬手,反手一巴掌把皇帝的手拍開。

“被碰我,惡心。”

陸笙楓臉色僵了一瞬,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罷了。”

兩個人沉默地對麵而站,虞硯的臉色愈發的白。

他的額角開始滲出冷汗。

他脫力一樣,後退了兩步,靠在柱子上,疼得閉上了眼睛。

心髒跳得極快,腦袋裏像有什麼要炸開一般。

有許多碎片在頃刻間一股腦地湧了進來,將他怎麼都串不到一起的畫麵都編織成了一塊完整的畫布。

畫布上的一幕幕都真實而痛苦,畫中卷起一個漩渦,深淵處,伸出一隻大手,將他再次拖入了無底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