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呼吸一滯,便瞧見一臉狐疑的白至秦走了進來。
“……你過來幹嘛?”沈蘭和蕭寧異口同聲道。
“為何一臉大失所望的模樣?”白至秦摸下巴,“我以前好歹也是名震京城、有口皆碑的紈絝,怎麼自打到了味香園,就開始貓嫌狗不待見?”
蕭寧一個閃身,胳膊已盤至白至秦脖頸,笑嘻嘻道:“說誰狗呢?勸你慎重答話。”
白至秦牛奶一般細滑白皙的皮膚,登時被勒出來紅印,“我是說——”
眼光掃到沈蘭,她正笑眯眯地望著他。
白至秦頓時一個激靈,“我是說小……”
“嗯?”蕭寧的力道,更重了些。
“嗨,我是說小時候,也曾經被人這麼嫌棄過。太叫人懷念了。”白至秦假惺惺地抹起淚來。
蕭寧倒是很好奇:“看來你對自己一直有很大的誤解。你身邊人,可能不止小時候。”
沈蘭看二人又要拌嘴,便勸道:“得了,說正事吧。”
白至秦朝蕭寧點頭,神色並無波瀾:“有些道理。不過總比現在當麵就被人嫌棄好。”說著便轉向沈蘭,“蘭姐,你們方才,在商量什麼?”
沈蘭沉思:“這關係到咱們店能否長足發展,重大且緊急。故而待會中午吃飯時,我一塊說。”
白至秦凝噎:“合著就這麼個緊急法?”
沈蘭拉著白至秦衣袖下樓去,身後傳來蕭寧賤兮兮的聲音:“哎,蘭姐,我說的再考慮考慮!過時不候!”
“哪涼快哪呆著去。”沈蘭頭也不回地下樓去。
飯點。
白至秦掃地,蕭寧幫著小蕙收拾碗筷,幾人坐於桌前。
沈蘭拿上她做的糖葫蘆,哄小孩似的一根一根發下去。還剩下一根,她隨手放在桌上。
一盤素菜格外顯眼。
小蕙不以為然,夾了一塊藕片放到沈蘭碗中。
白至秦咬了咬筷子口,“蘭姐,是不是近來手頭緊……我便說,若有用得著我的,切勿羞於開口。你好就是大家好。”
蕭寧舉手:“少爺,我看,怕是因為少了……”
“少了?少了什麼?”白至秦困惑道。小蕙晶亮的眼睛,也看向他。
沈蘭用筷子敲碗,笑道:“阿寧,是不是近來對我有些意見?若有用得著我的,切勿羞於開口。你好就是大家好。”
“……”
白至秦也不再挑三揀四。
雖說桌上這盤菜瞧起來顏色清麗,氣味鮮美,但保不齊和他一樣,中看,不大中用。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他應該深深牢記一點——
可以不信沈蘭這人,但永遠不用懷疑她的手藝。
水中生長的蓮藕帶著池塘特有的清香,再配上有嚼勁的黑木耳,簡直是天作之合,口感極其清脆,滋味之美妙,就像見證了一朵含苞的花朵綻放的過程。
白至秦從來不知道,一盤素材,也可以炒得如此有味道。
他現在都開始懷疑,自己家廚子,究竟是如何渾水摸魚進來的了。
但白至秦不知道,沈蘭所做之菜,常常是挑揀著八大菜係,混合來。看哪個順眼,便寵幸哪個。
而其中的很多菜,都是到了民國之後,才顯現雛形。
第一次吃,大約總比吃久了的感覺,要好一些。
光是憑借新鮮感,便能在記憶中留下一席之地。
沈蘭一直在品味自己的糖葫蘆,不知道自己的手藝,與街上大爺,誰能略勝一籌。
她畢竟不是專業做菜的,專業管做菜的,還勉強湊活。但因為自己人菜癮還大,對新事物的嚐試與探索永不止步,所以各色菜式,都能半斤八兩地做出來。
什麼都會點,什麼都不精。這是沈蘭最大的痛點,也許多次為此耿耿於懷。
一串糖葫蘆還未吃完,便聽見門口腳步輕動。
沈蘭先轉過頭去,看見裴昭站在門口。如竹的身影與如墨的眼神猝不及防地,撞進她微微閃動的瞳孔中。
白至秦興奮道:“阿昭怎麼才回來,快來嚐嚐這道菜!”
蕭寧戲謔道:“你沒回來,都沒開吃呢。”
裴昭先看低頭吃飯的沈蘭,頷首道:“蘭姐……我來晚了。”
沈蘭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無妨,權且當你休沐。自打咱們店開業以來,一直疲於奔命,我還沒給你們過喘/息的機會。”
“當然,是因為你素來表現良好,我自然信得過。不像有些人,今日借故逃避勞動,回頭便從月錢中扣去。”
白至秦傻乎乎地給裴昭遞過去桌上的糖葫蘆,“蘭姐做的。”
裴昭詫異地看了沈蘭一眼。小蕙迅速低下頭,嘴唇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