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謝野晶子懷疑支部裏進了野貓。
不然沒法解釋, 為什麼就在她離開到完成社區服務返回的這短短幾個小時裏,辦公室裏能亂得像是被轟炸過她幾乎可以用肉眼就觀察出這貓的行進路線:
先從裏側隔間的窗戶旁衝出來,在門背後停留了幾秒, 踢倒了傘架和垃圾桶以後又打開了櫥櫃,裏麵的東西亂七八糟散了一地, 一杯茶也翻在地上, 痕跡往外延伸, 延伸最後在一張桌子邊停了下來。
她蹲下身子,低頭向裏望了一眼。
“亂步,怎麼了?”
桌子底下那位本應比她還大一歲的前輩, 此時正抱著雙膝縮在這狹窄的空間裏, 見她過來還伸手拽過一旁的文件架,將自己再次擋了個嚴實。
“誰惹他了?”與謝野隻覺得有點好笑,完全沒意識到問題一般, 繼續試著把手伸向架子。倒是一邊的國木田獨步實在看不下去了, 連忙將她一把拽了回來。
“我說你們查個案子,怎麼把亂步查成這樣了?自閉了?”
片刻後, 與謝野和國木田成了個在走廊上麵對麵的狀態。剛從現場趕回來的風紀委員從自動販賣機裏買了瓶水潤潤嗓子,半曲著膝蓋背靠在牆壁上, 邊喝邊時不時瞥著麵前低年級的支部長, 看他再猶豫半個小時能不能說出一句話來。
國木田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下巴, 最後才慢慢說道, “早上我們接到的那個案子”
“中島敦那個?”與謝野插話道, “啊,這個我知道,他給警備員也遞了一份,我扭送犯人去的時候正碰上黃泉川老師他們在聊起這個事情。”
“黃泉川老師怎麼說?”
與謝野聳聳肩, “目前按惡作劇處理了。她說警備員每周都要收到不少這種信件,一個說得比一個嚇人,但最後多半都沒什麼事”
“主要還是沒有證據,光憑這麼一封信,警備員也沒辦法出動。”
“果然都這麼說嗎。”
國木田沉吟片刻,“但這就是亂步前輩覺得最奇怪的地方。我們在收到這封信後也向中島敦所在的學校打了電話,想了解情況。”
“但是那邊的老師也是這麼說的,覺得沒什麼事,即使泉鏡花確實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星期,中島敦也從昨天開始就沒來上學了。”
與謝野怔了怔,喝水的動作也停了,“什麼意思,失蹤是真的也還不采取措施嗎?都一個星期了,那個孩子”
“所以,亂步就想跳過警備員,直接聯係更加上層的安全部門。”
“福澤先生?”她試探著出聲。
由於江戶川亂步自由散漫的個性,即使是被送到了學園都市學習,仍然不放心他一個人生活的父母便委托了他們在學園都市擔任安保機關高層的老朋友,福澤諭吉來關照一下他。
國木田和與謝野也隻在這位“監護人”偶爾到第七支部巡視的時候見過這位自帶殺氣的防衛部長,腰間明晃晃地掛著把武士刀,走進來的時候像是把空氣都硬生生壓低了幾度。
第七支部一群向來在學園都市裏橫著走的家夥,在他麵前也全成了鵪鶉,“呼啦”一聲擠在最高的國木田身後排成一隊,隻留他一個對陣福澤。
就是這麼一個威嚴又肅穆的武士一般的男人,連江戶川亂步本人在他麵前也不敢肆意耍賴,變成了個他說什麼就做什麼的聽話學生。
“亂步前輩給福澤先生打了電話。”
好,可以了。
與謝野長歎出一口氣,不用國木田再繼續往下說她就已經可以想象會發生什麼事了。福澤一向反對亂步私自接危險的案子,隻是因為沒法二十四小時都監控著他才讓亂步有了可乘之機。
加上警備員們遇上些奇形怪狀的案子時也得仰仗他的聰明才智,上下一合計,導致的結果就是所有人就這麼一邊向福澤保證“不會的沒有下次了”,一邊調查得火熱。
“福澤先生直接把他臭罵了一頓,讓他以後再也不準摻和這個事情,不然就親自過來關他禁閉。”
“”
“這真是”麵對這種情況,與謝野也隻能訕訕地笑了兩聲,“不管怎麼說,被福澤先生罵也太恐怖了吧。”
“你們兩個接下來什麼打算?”
國木田說,“都到這個地步了,真要裝沒看見這封信也不太可能。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福澤先生和警備員的態度,倒也側麵證明了中島敦說的都是真的。”
“我擔心那個叫鏡花的女孩子。”與謝野直起身,抿著唇沉默了會兒,才說,“一個能力不可控的大能力者,獨自一人在外失蹤了一周多,會去了哪裏呢”
她正想著,背後的門卻不知什麼時候向內開了一條縫,險些往後栽倒下去。
“嗨,你們兩個果然在這裏啊。”
江戶川亂步滿臉掛著笑容,像是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縮在桌子底下鬱悶的人是誰一般,揚著語調衝牆邊的人喊道,“與謝野,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出去一趟,應該不用帶什麼武器。”
“您還打算繼續查那個案子嗎?”國木田的語氣中透著難以置信的意味。
“是啊,既然敦君都這麼誠懇地向名偵探求助了,我當然要滿足他的願望。”
亂步推了推麵上的眼鏡,雙手叉在腰間,“而且,我已經知道中島敦現在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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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繁華如學園都市,也總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比如位於學園都市外圍,夾在第十一學區和最具科幻風格的地下城第二十二學區附近的第十學區,就是個生活在中心地域的學生們想象不到的破敗土地。
治安混亂,地皮廉價,盤踞在此的無業遊民,逃犯和危險分子的數量是其他地區的十幾倍不止,還被不少危險的細菌以及核能設施環繞著,因此,第十學區便成了個連送快遞的員工寧願繞遠路也不願意經過的地方。
誰都明白如果進入第十學區,您可能會節省路費,但之後的歸宿便高概率就要在醫院和墓地裏二選一了。
“你確定他會躲在這種地方?”
與謝野晶子手裏一把慣用的大柴刀,腰間和大腿上也綁著不少口袋,裝滿了各類備用的匕首。她緊繃著全身,目光不時瞥向自己身邊那個正在往嘴裏扔薯片的同事,皺著眉頭:
“中島敦要是躲在這裏,是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臭名昭著的“罪惡土壤”第十學區,尤其是晚上天黑了之後的第十學區,是即便習慣了戰鬥的與謝野也不願意輕易踏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