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剛睡下了,他眼角那片薄薄的皮膚透出點薄紅,眼睫上還掛著一點水光。我看他沉沉睡去的臉,伸手去碰了一下他的睫毛,他皺了皺眉,眼睫抖動著,像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我停止捉弄他,蝴蝶也安靜地棲息下來了。
曆經三世,終於安安穩穩地歇下來了。
我第一次見到李謙,是我登基的第二個月,在賞花宴上。
那時我剛說服了內閣開放科舉考試,翻過那個月,世家的當家夫人往宮裏遞了帖子,邀請我去賞花宴。這種臣子間的聚會,去也行,不去也可。但我剛上位,為了籠絡世家,最後我還是決定去走一遭罷。
夏日綿長,曬得宮道兩旁的柳枝都發蔫。但世家畢竟是世家,一進去隻見一片花團錦簇的美景,世家夫人小姐們身著綺羅,珠釵耳璫,一身行頭華貴難言。我在席間稍坐片刻,聽他們互相吹捧,腦中似勾勒出一張複雜的人物關係圖,錯綜複雜,有如參天巨樹的的根係。
這便是世家。
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坐下這個位置紮得我坐立難安,於是我決定起身漫步,去別處走走。
我百無聊賴地四處轉轉,行至水邊,看到精致的造景旁立著一道頎長的背影,垂落發梢似閃動著金子般的光芒。他似是聽見身後有動靜,轉身抬眼看過來。大約是看到我服飾上張牙舞爪的龍紋,他挑著眉深深拜下去。
“見過陛下。”
他笑得很溫和,行為舉止當得上世家子的完美代表,不過我能感覺到他的驕傲被巧妙地、妥帖地藏在他的微笑後麵。在交談中,他並不多言,總是含著笑。
坦白說,他對我足夠尊敬,但也足夠疏離……總感覺還欠點什麼。
總之,我惦記上他了,還打聽到了他是誰——權臣李和之弟,戶部郎中,李謙。
於是我隔三差五就去單獨召見李謙。
李謙剛開始並不買我的賬,大概是礙於身份地位和情麵,他還是溫和地笑著回應我,輕聲說。
“陛下,您這樣,讓臣頗有些為難……”
“陛下,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有些羞惱,誰跟你開玩笑了?
我知道,他是在拒絕我。不過我不在意,說得不好聽一點,我一個從阡陌間出來的野心家、泥腿子,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最不忌別人的拒絕了。
我看上的,不管如何,我都要拿到手。
親近的臣子為我支招,說想獲得美人一顧,當許以錢財與真心。我聽進去了,開始賞賜李家人,提拔他們做官。很快,李謙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誠意了,他變得更加恭敬與親近,我單獨召見他的時候,他會時不時瞥我一眼,見我看回去,又迅速而驚惶地挪開視線,裝作無事發生。
我暗笑,魚兒上鉤了。
後來,有一次我在禦書房裏單獨召見李謙,談完正事,我趁李謙不注意,忽然靠過去,把他摁倒在軟榻上,伸手捏起他的下巴,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李謙麵上浮出驚詫的神色,臉漸漸紅了個透。
但他沒推開我。
我的手指捏著他衣襟前的係帶,湊在他耳邊輕佻又曖昧地問他:“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