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無與倫比的美麗(1 / 3)

上臨一家專辦出國留學的中介公司托人來挖辛意田,薪水比她現在高百分之三十,除了提成、年終獎之外,每個季度還有固定的季度獎。她原本還有些猶豫,遲遲沒有給出答複,直到孟誌強別出心裁的“年終改革”下來,變相削減她來年的工資和獎金,她才下定決心跳槽。

她事先一直沒有透露辭職的想法,直到把手裏的事情處理完,扔下一封辭職信揚長而去。孟誌強負責的幾個學生申請三月份出國留學,時間越來越緊,他竟然連錄取通知書都沒拿到,麵簽培訓也不得要領。他正想使個金蟬脫殼之計撂給辛意田,不想被她悶頭一棍打了個措手不及,氣急敗壞之餘,事情又弄得一團糟。由於他隻顧著樹立威信、苛刻新人,導致業績不佳,總公司的領導很不滿意,把他調回北京,另派了一人負責上臨的辦事處。這是後話。

大年三十那天,天空下起了冷雨,寒風颼颼,馬路兩邊香樟樹的葉子全掉光了。家家戶戶門前都貼上了新的春聯,掛上了大大的紅燈籠,一派新春佳節的氣象。辛意田如約來到謝家,笑道:“哈哈,前度劉郎今又來。”

公司裏諸多的煩心事亦不能影響謝得此刻的好心情,他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莞爾一笑,“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她故作吃驚,“呀,這個你也會?了不起!”

客廳裏很暖和,窗台上除了一瓶白色的桔梗,還放了一盆紅色的梅花,怒放似一團火,一紅一白映襯著,極其賞心悅目。

辛意田和謝得正坐在沙發上閑聊,謝母穿著睡袍、睡眼惺忪走下樓,一迭聲叫著:“阿厚,阿得,今天過年,你爸爸要回來了,還不快起床——”辛意田忙從沙發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喊了一聲“伯母好”。

謝母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似有些迷糊,隨即拍頭說:“瞧我這記性,你是老王家的閨女吧?今年幾歲了?想吃什麼盡管說,叫哥哥們帶你出去玩,晚上留下來看煙火。阿得,可不許欺負妹妹啊。阿厚呢?”

謝得若無其事地回答:“買煙花去了,還沒回來。”

謝母又問年夜飯有什麼菜,年貨辦好了沒有,給親戚小孩子們的紅包準備好了沒有。謝得便說都準備好了,讓她別操心,又叫照顧她的阿姨送她上樓洗漱,吃飯的時候再請她下來。

辛意田憂慮地說:“你媽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沒有看醫生嗎?”

“看了,沒什麼用。有一次她清醒的時候不知從誰那裏聽到謝氏要破產的消息,然後就變這樣了,再也沒有好過,一直以為我隻有十歲。其實她這樣也不錯,她要是知道住的房子都已經抵押出去了,還不知道怎麼傷心難過呢。”

辛意田握住了他的手,給他支持和力量,“放心,會好起來的。”

“嗯,我也這麼認為。情況已經有所好轉,不像先前那麼壞了。”

“真值得高興,是不是?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我要喝酒慶祝。”

“我有一瓶珍藏的葡萄酒,保證你不虛此行。”

“隻有一瓶嗎?要不要留到更隆重的場合喝?”

“還有什麼場合比今天更隆重?”

“比如說,比如說……你結婚的時候?”辛意田看著他笑盈盈地說。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場合比今天更隆重。”他低下頭去,從褲子口袋裏掏啊掏,然後攤開手掌,手心上麵靜靜躺著一枚戒指,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銀光。

那是一枚很普通的鉑金戒指,樣式簡單、質樸,既沒有鑲鑽石也沒有嵌翡翠。他的臉變得通紅,語無倫次地說:“這個還是我還在高中的時候就買了的,一直放在抽屜裏。我現在買不起好的鑽石,可是又不想等到以後……”他不知道如何向眼前這個心愛的女子表達他那種急迫的心情,用無比期待的目光望著她,語氣有些不確定,“希望你會喜歡這個。”

辛意田驚喜地拿起來,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高中時就買了?打算送給我的嗎?那時候為什麼沒送?”

他似乎很不好意思,“我怕你生氣,不敢造次。”

“哈哈,你也有不敢的時候?”辛意田取笑道,把戒指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有點兒大,於是改戴在中指上,把手拿給他看,高興地笑說,“不要緊,現在送也是一樣的。”

“回頭再給你買更好的。”

她撫摸著手上的戒指,輕輕搖頭,“不,這個就是最好的。”

年後辛意田到新公司上班,經常要帶學生去北京遞簽、麵簽,處理簽證過程中發生的諸多小意外。來北京的次數多了,難免會碰上一些熟人。

三月的一個周末,她帶兩個學生去護國寺一家百年老店品嚐老北京小吃。一行人在排隊,不巧就遇到了魏先一家人也來吃東西,他們桌上堆滿了豆汁、炒肝、鹵煮、羊雜湯等特色小吃。

不期而遇,雙方卻表現得都很平靜,又或者是故意裝得很平靜。她走上前叫了聲“叔叔阿姨好”。魏誌清點了點頭,讓魏先去搬把椅子過來。她忙說不用,指著從收銀台一直排到門外的隊伍說:“我跟兩個學生一起來的,她們在排隊,我來找座位。”範曉雲跟她寒暄了幾句,問她最近怎麼樣,母親身體還好嗎,工作順不順心。她一一回答。

魏先跟一個衣著簡單、樣貌溫柔的姑娘坐在一起。兩人動作親密,神態安詳。他站起來打招呼,一開始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過了一會兒恢複正常,笑說:“沒位子了吧?我們這就吃完了,你們坐我們這桌。”

“每次來這裏都要等位子、排長隊,生意實在是好。”辛意田說完,轉過頭來對那姑娘善意地笑了笑。那姑娘長得很文靜,回她靦腆一笑,隨即低下頭去。

“你們慢慢吃,我去排隊點東西。”她點頭示意,加入門口長長的隊伍中。等她端著東西回來,魏先一家人已經走了,她鬆了一口氣。雖說兩人婚約早已解除,但是麵對魏先他父母還有他的現任女友,她還是感到頗為尷尬。

吃完出來,她要回去,兩個學生說要在護國寺一帶逛逛,三人分道揚鑣,迎麵卻碰上魏先去而複返。他遞給她一張請帖,“剛才忘了把這個給你。”她打開來一看,是結婚請柬。

她忙笑說:“恭喜,恭喜。”

“謝謝。”

“我是真心恭喜你的。”

“我也是真心謝謝你的。”

兩人覺得彼此的話太官腔了,不約而同笑了起來。辛意田歪頭看著喜帖上新娘的名字,“陳姝英,陳姝英,聽名字就跟你很般配。”

“她是我爸爸一個朋友的女兒,今年研究生剛畢業,性格溫和,為人孝順,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淡淡說,“人年紀大了,就會想要結婚,渴望有個溫暖的家庭,妻子善解人意,孩子聰明可愛。年輕時做過的那些夢,做過了就醒了,懷念但是並不後悔。”

“那就好。祝你們生活幸福美滿。”辛意田由衷地祝福他們。

“你跟謝得呢?”

她低頭一笑,臉上的笑容有幾分羞澀,“我們也要結婚,但是不準備大辦酒席。”

“那也祝你們生活幸福美滿。”他跟她道過再見便大步走了,走向屬於他自己的平淡但是安寧的生活。

辛意田回到上臨,一直在為去不去參加魏先的婚禮而煩惱。喜帖是他親自送到她手裏的,不去似乎太不給麵子;可是去的話,落在不知情的人的眼裏,還以為她是去鬧場的呢。她問謝得的意見,他口裏雖然說“你自己看著辦”,語氣卻是酸溜溜的。她為了避嫌,最後還是沒去,隻托人把禮金帶了去。

謝氏集團財務危機的解除是在四月底,謝得一下子又登上了當地財經類報紙、雜誌的頭條。眾人稱譽他為“上臨新貴第一人”。門前冷落車馬稀的謝家大宅一時間又熱鬧起來。

謝得照舊是閉門謝客,一概不見。有人想求他辦事吃了閉門羹,轉頭把主意打到辛意田身上。辛意田一開始不知道人家為什麼對她那麼熱情,又是請吃飯又是送重禮,後來明白過來,也鍛煉出了一套應對之法——吃飯就推身體不好,醫生不讓出門;送禮就原物退還,把謝得拿出來做擋箭牌,說他不許她過問公司裏的事。久而久之,大家見此路不通,自然不再來煩她,她樂得耳根清淨。

謝得不喜應酬,可是有些應酬他無法推掉,比如市裏的領導下來視察,他不得不陪著,因此常常大發牢騷。“上臨新貴第一人”的名頭被媒體鼓吹得越來越厲害,就連從不關注財經類消息的辛意田也知道了。一次跟他吃飯,見他一副抑鬱不樂的樣子,打趣他說:“嗨,‘第一人’先生,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他翻了個白眼,恨恨地說:“國父孫中山才是‘第一人’呢,跟我有什麼關係?這次危機要是沒有解除,我馬上就是‘臭名昭著第一人’!哼,連你也跟著他們瞎起哄,拿我尋開心。”

“哎喲,你不喜歡人家這麼叫,就當聽不見好啦。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不理他就好了嘛。為這種事跟自己生悶氣,真是孩子氣。”

“我一聽到別人這麼叫,就渾身冒火。蠢斃了!尤其是你——”

辛意田立即說:“好啦,好啦,小女子我知錯了。”說著拋了個媚眼過去,“晚上幫你消火。”

某人立馬不做聲了。

然而吃完飯辛意田卻說要回沈家。他氣得坐在駕駛座上遲遲不肯發動車子,以示抗議。辛意田又好氣又好笑,趴在他肩膀上悶笑說:“我媽不讓我在外麵過夜。”

“哼!”他端坐如鍾,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她老人家說我們快結婚了,要是按舊禮,是連麵都不能見的。”

謝得的氣漸漸消了。“真的不要辦婚禮嗎?”他問。

“不是早就說好了不要的嗎?請一些親戚朋友簡單吃頓飯就可以,省得勞神傷財,自己也跟著受罪。”

“可是我想給你一個盛大難忘的婚禮。”

“戴安娜和查爾斯的婚禮盛不盛大,難不難忘?最後還不是離婚了?幸福是自己的,不需要做給別人看。”

他不再堅持,親了親她的手心,“隻要你高興就好。”

“不過我們還得商量一下,即便隻是簡單吃頓飯,你想請哪些人?”

“隨便。”

“我對你們家的親戚不太熟。”

“我們家親戚雖多,但是還有來往的沒幾個,你不需要在意他們。你想請誰就請誰,不用問我的意見。”

她有些心虛地說:“昨天我去上大找何真玩,碰到了孫季青。是何真多嘴跟他說我要結婚了,我隻好發出邀請。他說他一定來——”

謝得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氣哄哄地發動了車子。

他們婚禮那天,席開僅十桌,多是兩家的親戚、至交,由上臨頂級的會所碧水雲天操辦,其規格之高,被受邀前來的賓客戲稱為“國宴”。辛意田對婚禮不在意,卻對拍婚紗照情有獨鍾。

她沒有去專門的婚紗影樓,而是聯係了幾個在網上論壇裏認識的攝影師和化妝師,自己去影視基地借衣服頭飾,拍了十多套不同朝代的結婚照。古代的有漢服、唐裝、胡服、宋裝、旗裝;近代的有中山裝、八路軍裝、民國學生裝、長衫旗袍裝甚至還有農民裝。現代婚紗照變不出什麼花樣,她便在表情上做文章,照出來的照片全是齜牙咧嘴、歡快搞笑的場景,令人捧腹。

這些婚紗照前後拍了一個月之久。謝得被折騰得不行,埋怨說:“你這到底是在拍婚紗照還是在拍戲?”

辛意田不高興了,“我嫁給你,什麼都不圖,就圖拍婚紗照拍個痛快,你也有意見!我眼看就奔三了,趁年輕多拍幾張照怎麼了?你要是不肯配合,我就去找攝影師代替,反正新郎隻要給個背影就好了。”

他立馬叫起來,“你這是在剝奪我當新郎的權利!”

然而當厚厚幾大本照片送來的時候,他比辛意田還興奮,“呀,不錯,不錯,這是我見過的拍得最有意思的婚紗照,我得好好選一張掛在床頭。嘖嘖嘖,你看這張,是不是史上最帥的新郎?要型有型,要貌有貌,要多酷有多酷——”

“去!”辛意田看不慣他自戀的樣子,朝他扔了一個抱枕過去。

他從背後抱住辛意田,一時興起地說:“老婆,以後每年的結婚紀念日,我們都去拍一套照片作紀念好不好?”

辛意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到底是哪天?是擺酒請客那天還是去民政局登記那天?”

“嗯……這個……你說了算……”

辛意田婚後第一天搬進謝家大宅,晚上送走客人,兩人上樓休息。他們的新房在二樓右手邊。辛意田看著左手邊那扇永遠緊閉的房門,腳步不由自主慢下來,頓時落在了謝得的後麵。

謝得從旁邊豎立的一麵穿衣鏡裏看見了她不斷回頭的動作,頓了一頓,但是沒說什麼。“幹什麼?磨磨蹭蹭的。”

“現在是梅雨季節,一天到晚淫雨霏霏的。你哥哥的房間總是關著不大好吧?要不要開窗通通風、透透氣什麼的?”

“好啊。”他點頭,率先往謝厚的房間走去,辛意田沒有立即跟上去。他回頭看她,“怎麼了,不想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