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婚,其他兄弟姊妹便皆盡不能婚配。聖寵如斯,不可謂不過。
尤其他們同為帝王之子,出生相差不過一個月,待遇卻天差地別。
一個出生時便被陛下親自賜名,三歲時被賜字,還被立為一國儲君。
而另一個,三歲時才被賜名,十五歲宮外建府時,才有了自己的字,疏明。
裕安帝簡直將尊卑有別四個字,打在了元疏明的臉上。
時至今日,太子上朝聽政議政,元疏明卻連個正經差事也沒有。
但他似乎並不在意,隻醉心於文學,讀諸子百家,讀詩詞歌賦,玩琴棋書畫,安安樂樂地做個閑散皇子。
但,當真如此嗎?
元陽景笑了笑。
她身為太子,又是兄長,本不必便起身。但她還是起身了,遙遙舉杯,溫聲道:“二弟謬讚,若說懂詩,為兄不如你。”
元疏明也跟著笑了笑。
兄弟倆目光相碰,喝了一杯。
這座次安排得很有意思,元陽景身邊是元憐星。
元陽景坐下,放下酒杯,就見身邊這小姑娘笑容端莊又虛假。
旁人見了或許覺得公主優雅,元陽景卻隻覺得滑稽可愛。
她不住笑了笑,道:“你在想什麼?”
元憐星回神,保持笑容輕聲道:“在想怎麼離席。”
元陽景支了招:“隻說酒意上頭,有些乏了,不就可以了?”
元憐星抿了抿唇,遲疑了一下,才舉杯笑道:“也對,來,皇兄,我敬您一杯。”
元陽景心裏生出點異樣感,眸中多了兩分探究。
可小姑娘卻不再言語,隻舉杯笑著看她。
沒辦法,她隻得與元憐星碰了一杯,道:“少喝一些。”
元憐星一飲而盡,飲酒飲出渴了八百年的氣勢。
元陽景微微一愣,還來不及言語,這家夥就虛虛地捂住了額頭。
“皇兄。”元憐星眯著眼,“我醉了。”
元陽景:……
但凡你演技好一些,孤都不至於替你感到羞恥。
然而,到底是自己妹妹,演技再爛她都得往下接。
元陽景扶住她的肩膀,無奈道:“都說了讓你少喝一些。”
那邊的長公主看了過來,先是驚訝,後就笑了:“星毓的酒量,這麼多年倒是半點沒變過。”
元陽景似乎有些慚愧:“姑姑,當真失禮了。”
眾目睽睽之下,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扶著同胞的妹妹,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龐,卻有不同的美麗。
她們坐在一處,如同融了金粉的筆墨,徐徐塗抹的畫卷,精致美麗,華貴無匹。
是傳世之作,無價之寶。
惹得旁觀者眸色轉暗。
敏銳地覺察到什麼,元陽景吩咐宮女照顧好元憐星後,抬眸朝某個方向看過去。
在那邊,少年穿著銀紅色的袍子,長發束金冠,眉目如墨染,豔色近妖。
他隻靜靜地坐在那裏,神色莫測,不言不語,卻足以叫周身美人皆黯然失色。
元陽景隨手舉杯,與他遙遙相對。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忙舉杯回敬她。
她笑了,將那酒一飲而盡。
少年同飲。
再度抬眸看過去,殿下已飲完了酒,修長白皙的指尖把玩著酒盞。
太子尊貴,長公主給她用的酒盞自然也是最好的,是一對墨色玉杯。
深沉的墨色在那瑩白的指尖流轉,襯得指尖愈發白潤無瑕,如玉一般。
少年不動聲色地看著,濃密的眼睫下,眸色漆黑,冷淡的眸光將眸底深處的貪婪掩藏。
他知道殿下形貌出色,席間偷看殿下的不止他一人,所以他的目光不會突兀。
而且他同殿下關係親近,關注殿下的行為,更不突兀。
但也隻能如此了。
他可以在席間肆意窺望殿下,卻無法坐在殿下身邊。
突然,他覺察到有一道視線正盯著他。
寧玉景冷冷地朝那個方向看去。
那人蘭苕色的錦袍盡顯風雅,一雙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裏麵有幾分玩味,似乎已經將他看穿。
指尖捏緊,寧玉景神色更冷。
見他看過來,那人笑意加深,抬手,衝他舉杯。
寧玉景視若無睹,冷冷地移開了眼。
被下了麵子,元疏明也不惱,自顧自地飲了酒。
放下酒杯,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斜上首。
在那個方向,他那位金尊玉貴的太子皇兄,正在溫潤爾雅地,同走上前去獻詩的女子說話。
被太子注視著,那女子麵上顯現出激動的薄紅,眼中閃爍著欽慕敬仰的光,仿佛感到無上榮幸。
……總是這樣。
元疏明笑著想。
無論身處何處,太子永遠是最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