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耳熟,是因為奈奈生也去過。

遊樂園之類的地方她可能陌生,對東京都內這些僻靜的地方反倒熟門熟路。遊戲內的地圖基本同現實一致,奈奈生看到地名就已經回想起了那周圍的環境。

中村報出的位置,又是一處人煙稀少的巷子。

他難不成還想再用一次當年的手段?

不,也許這次用不著那麼麻煩了。

奈奈生回想起中村手上的槍繭,沉聲:“零,還是要小心。這一個小時足夠他做很多準備了。”

兩人離開警校之後就和四人組分開行動了,降穀零打了輛車,直奔那個地址。坐在出租車後座,他用氣聲回複奈奈生,“我知道。”

奈奈生直接搭住了零的手,動作很輕,但接下來一路都沒有放開。

她過去還會嫌手酸,但這次整整半小時的路程,她卻一句話都沒說。

降穀零的睫毛顫了顫。他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帽簷壓低,遮住了眼睛。

幸好奈奈生在。

他心裏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

降穀零付了車費,看著出租車開走,目光一掃,將周圍環境盡收眼底。

這片地方靠近港口倉庫區,離那輛肇事車被遺棄的地方不遠,也不知是因為巧合還是因為這片就是中村慣常活動的地方。

白天這一片還不算太冷清,但明顯治安很差。一些路邊蹲著頂著雞窩頭的小混混,頭□□染得五顏六色,嘴裏叼著煙,身旁放幾個空的啤酒罐,被他們當做了煙灰缸,看著異常辣眼睛。

降穀零打量他們的同時,那些人也向他投來了不懷好意的視線,但被前者直接無視了。

他大踏步朝著中村和他約定的地方走。

那裏遠離主幹道和商家,不良少年也少了很多,降穀零看了看周圍環境,選了條僅容三四個人並肩通過的窄巷走進去,同時用手機發出兩條消息。

一條給中村,一條給景光。

幾乎同時有了回複。

中村發來很長一條,語氣極盡長輩的關懷,最後說自己已經在附近了。降穀零懶得理會,直接切到了景光的回複。

後者隻回了簡潔明了的一句“收到”,卻讓他輕輕勾起唇角。

中村的槍繭還是讓他多少有點顧慮,所以降穀零提前就說好,不需要景光他們參與對峙。他一個人去就夠了。

中村的身影在五分鍾後出現在了巷口。

太陽在他身後,他逆著光走來,奈奈生眯起眼,一下望見外套側麵輪廓下微微的隆起。

其實並不明顯,中村還特意穿了一件寬鬆的夾克,是奈奈生對這太敏感了。

身上能藏槍的地方一共就那麼幾處,她第一時間看的也是那幾處。

“零,他有槍。”

明知道中村聽不見她說話,奈奈生還是放低了聲音。

“同樣的方法他果然不會用第二次……也對,用槍要方便得多。”

降穀零頷首,神色淡然。

四年過去,他已經從當初那個麵對持刃歹徒都還會不知所措的高中生,變成了訓練有素的公安預備役,麵對炸彈和槍械都能麵不改色。讓奈奈生看了也忍不住有點感慨。

中村警惕地觀察了一路,小巷周圍似乎隻有一些穿著花哨、頂著亂七八糟的發型的不良少年和暴走族,麵容年輕稚嫩,一看就是毛頭小子,沒有他熟悉的那些同行的氣質。中村安下心,走進巷口,到降穀零身前時擠出笑。

“零,久等了吧。”

降穀零今天穿了一身黑,渾身包裹著冰冷的氣場,同早上那個拘謹但會禮貌叫他叔叔的青年判若兩人。中村一怔,再次提起警覺。

降穀零抬起頭,帽簷下的淺灰色雙眸一眨不眨盯著他,這一次徹底不加掩飾地,露出了眼底森然凜冽的寒光。

“他們在雪夜裏,手握證據,等了你二十分鍾。”

怒極時,他反而冷靜,輕聲開口。

“我父母……盼望著作為警察的你能來伸張正義,卻沒想到等來的是再殘忍不過的劊子手。”

中村手朝著外套內摸去,想了想又放下,咧開唇角笑了:“別告訴我這是你今天見到我之後這短短幾個小時推理出來的內容。”

降穀零冷冷看他,聽見奈奈生和他耳語:“我會卡住保險拴,他沒有機會開槍。”

她不會把他置於危險之中。

奈奈生舔了下有些幹的嘴唇,感覺到心髒在胸腔內跳得一下比一下快,渾身血液都加速流動起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讓中村血債血償。

但是不行。

降穀零和她不一樣,他是要成為警察的人。

“做警察真的很不賺錢。”中村卸下偽裝,表情變得陰森,“我們那些大學同學,有去企業做高管的,有去銀行幹金融的,也有像你父母一樣做技術研發的,哪一個不是賺得盆滿缽滿?我也隻不過是在本職之外,順便賺了點小錢而已。”

“你父母之前就職的那家企業,涉嫌洗錢和恐怖融資。我隻不過稍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多賺幾千萬的外快。”他懶懶地說,肩膀塌下,再也不見先前見麵時那一副正氣凜然的前警官的模樣,“你父母大概是偶然發現了什麼,竟然跑來找我商量。這不是斷人財路嗎?”

“啊對,公安你知道吧,剛好就是負責恐怖組織情報調查的。”中村饒有興趣地看著降穀零,看見他麵部肌肉一抽,咬緊牙關看著自己,了然,“看來是知道。”

“不過知道也沒用,你沒有機會了。”

中村將手伸進口袋,掏槍的速度極快,顯然訓練有素。他在掏槍的同時就要拉下保險栓,卻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阻力,讓他震驚地瞪圓了眼。

隻不過慢了不到那麼一秒,手腕就遭到大力撞擊,腕骨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下一刻就傳來劇痛。

中村慘叫出聲,手裏的槍支被甩飛到一邊,降穀零攥著他衣領將他重重懟在牆上,後背狠撞上冷硬的磚牆,又是一聲沉悶的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