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我見春歸(一)(1 / 2)

晏朝一時也未曾覺著哪裏不對。

本朝亦有過親王之子封郡王的先例,更何況晏斐是昭懷太子之子。她從前還想過,晏斐封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她垂首答:“斐兒身份貴重,年紀也已不小,封爵理之當然。”

畢竟永嘉公主的女兒已早早封了郡主。

皇帝微微頷首,起身往外走,身後一眾人也連忙跟上。片刻後,皇帝腳下步子一頓,回頭等了等晏斐,執著他柔嫩的小手,邊走邊說話。

“朕想著,斐兒自幼聰穎,卻被孫氏整日拘在宮裏,悶壞了且不說,這讀書和見識都比同齡人差了許多。若是尋常皇子朕也不大在意,斐兒是昭懷太子嫡出,又是皇長孫,無論如何也不該不學無術庸碌無為。”

晏斐個頭小,步子邁得也小,皇帝便有意無意慢下來等他。

身側的晏朝略一思忖,大抵揣測出皇帝的意思,試探著道:“斐兒既已到了啟蒙的年紀,父皇不妨可為他尋一位好先生。”

信王一時插不了話,隻亦步亦趨地跟著,不發一言。

“朕正有此意。”皇帝點了點頭,當即感覺到掌中那隻小手有些不安分,滿是抗拒地動了動,卻又不敢大力掙脫。

待皇帝進殿落座後,晏斐收回手,滿麵愁容:“皇祖父……孫兒在昭陽殿母親也每日督促我念書的,教斐兒的那個公公就已經很嚴厲了。那如果找個先生,豈非要整天挨打?”

小孩子對老師大約都是怕的。

皇帝失笑,無奈地拉過他:“嚴師出高徒沒聽過麼?再說了斐兒這麼聰明,你乖乖的自然不會挨打。”

“母親說,斐兒不必如父王那般才華橫溢,早慧薄命,隻要平安順遂就好了。”

他吸了吸鼻子,覺得格外酸澀,也不知道是哀傷沒有父親,還是心疼母親,亦或是僅僅為自己要找先生而難過。

這話一聽便知是孫氏私下裏口不擇言說出來的,雖不委婉,卻透露著無限心酸。

皇帝口吻溫和:“可斐兒的路還長,眼光需得放長遠。”

他沒再多解釋什麼,拍拍晏斐的肩,又看向晏朝和信王兩人:“給斐兒找先生倒先不急,太子平常可多留意著,信王也是,若有不錯的人可舉薦上來。”

二人齊聲應了是。

晏斐已低著頭安安靜靜立在一旁。

皇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問計維賢:“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約莫酉正三刻。”

皇帝“唔”了一聲,目光瞥見窗下一角的孔雀綠釉玉壺春瓶,瓶身描繪著歲寒三友,暖色的燈光柔柔一籠,愈顯翠綠透亮。

他又問了一聲:“蘭懷恩在外頭麼?”

“是。自來了乾清宮便執意跪在外麵了,等陛下的旨意。”計維賢垂著頭,心底沉了一沉。

皇帝不辨神色,淡淡道:“你叫他回去罷,明天再來當差。東廠那邊讓程泰來見見他,該做什麼程泰會告訴他。”

計維賢心道果然如此,躬身應是後又退出去。

“今日也忙了一天,你們也都回去歇著罷,”皇帝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掠過晏朝,在信王身上停留一瞬,“聽說這些日子堂兒不大舒服,朕命太醫院裏擅長啞科1的太醫去瞧了,現下如何?”

信王側身回道:“謝父皇關心,劉太醫說堂兒吐奶次數不多,許是脾胃稍顯虛弱,但並無大恙,叮囑了乳母注意飲食,今日已好多了。”

“那便好。”皇帝頷首,看著三人行禮告退,又特意吩咐了太監去送送晏斐。

晏朝從暖閣出來時天色已然漆黑,然而連廊簷下仍是燈明如晝,宮人提燈夜行,行行點點的光便在遠處蠕動著。

一陣寒風吹過,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袖中兩拳輕一握,穩下氣息。梁祿迎上來將鶴氅替她穿上,看到她麵色如常才鬆了口氣。

一旁信王笑了笑,語氣溫和:“六弟這是向來怕冷,還是要多保重身子。”

晏朝頷首,卻沒說話。

上轎前看到來接晏斐的仍然是疏螢,不過在這裏她並不敢放肆,低眉斂首,待看到晏斐時才抬起那雙盈盈水眸。

她心裏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日疏螢心直口快說的話。孫氏敢教晏斐《帝範》,卻隻讓他在禦前背《詩經》。

那還當真隻是希望他平安順遂嗎?

昭陽殿。

晏斐掰著手指頭講完方才所有的事,對話及細節都記得十分清楚,說完後忍不住加了一句問:“可今日我們不是已經參加過宴會了嗎,為什麼我還一定要去和皇祖父一起用晚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