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從樣貌上來看,路佳與之前見到時並沒有太大差別,甚至因為臉頰上帶了些水汽餘韻的粉色,顯得更為嬌俏可人。
但看在宗亓眼裏,像是被停屍間的低溫凍傷的病態紅。
幸虧路靈的骨架不大,身型也瘦得過分,穿上路佳的衣服非但不難,甚至還有些空隙。而他從蘇醒之後沒少穿安妮那些繁複的裙子,如今稱得上是輕車熟路。
他順手取了一頂大到過分的禮帽,寬帽簷將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待路佳走近時,不過是多了一具人偶。
路佳不經意地揚起手,掌心順著腳步的行跡,堪稱溫柔的撫過每一片衣料,陡然出聲問道:“他們說沒有了?”
侍女跟在她身後,“是的,那邊說已經找過多次,沒有找到新的。”
路佳眯起眼,五指收緊,用力一拽,三四個人偶如同多米諾骨牌,互相傾軋著倒下。
她揚起下巴,毫無疼惜的意思,吩咐道:“過會兒帶去修理,必須跟之前一模一樣,總要給他們找點事幹。”
“是,公主殿下。”侍女心驚膽戰的應道。
她的餘光落在人偶身上,看著她們皮膚上蛛網狀的裂痕,呼吸緊了一分。
身為路佳的心腹,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些人偶,甚至有時會生出這樣的錯覺,她跟她們沒什麼區別,隻不過她能說會走。
片刻沉默之後,路佳又彎起唇角。
“對了,今晚上的宴會都有誰來著,讓我聽聽有沒有值得見的。”
侍女回神,盡職盡責地報上幾個名字。
路佳頷首,“能多見幾個也好,最近我總覺得城中氣氛怪怪的,想必是路銘又瞞著我幹了什麼,總不能讓他搶占先機。”
“……殿下,我剛剛聽大殿的人說……”
侍女欲言又止。
路佳目光如刀,“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得像個廢物。”
“好像是路銘殿下跟貴客發生了些衝突,甚至驚動了大批警衛,現在還在大殿僵持著。”
路佳眯眼,若有所思道:“他不是一向擅長滴水不露嗎,怎麼今天就出了洋相?”
宗亓站在暗處,為方才的慌亂默默說了個抱歉。
說起來,確實有些對不住初黎和琥珀,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怎樣了。
“這樣也好,隻要他處理不完這爛攤子,父親是絕對不會讓他參加晚宴的,到時候誰說了算,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路佳肉眼可見的愉悅起來,“所以,我們更要好好挑一件衣服。”
她的腳步快了幾分,片刻功夫便走到宗亓近旁。
路佳輕輕“咦”一聲,“我之前不是特地吩咐過,若是沒有合適人偶的衣服,那就讓他們給我把人偶的尺寸調整好,這是怎麼回事?”
她捏起衣服的一角,宗亓下意識的穩住姿勢,但他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人偶,要是跟路佳較起勁,怕是要涼。
於是他順著路佳的方向,微微傾斜了一點,準備路佳力氣再大點,他就直挺挺倒下去。
“現在就把她帶走,跟剛才那些一起處理掉,不要再礙我的眼。”
路佳鬆開手,轉身離開,但還沒等宗亓想好對策,幾個侍女便走上前,七手八腳試圖當場把他剝出來運走。
這不好,這很危急。
宗亓下意識想動用魔力,可力量還沒凝聚起來,他就硬生生克製住了這個念頭。
他現在離臨淵太遠了,一旦魔力耗盡,再找一個進來的機會可就難了。
但也不能任由這些人真給他扛走啊!
正想著,一隻手探進他的視野範圍,試圖摘下他的帽子。
這些侍女每天跟在路佳身邊,或多或少都見過路靈,要是認出他來,這事情可不就是棘手的問題了。
怎麼辦?
·
大殿的氣氛劍拔弩張,猶如一隻無形的手扼住眾人的喉嚨。
王宮的警衛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隔絕開狼族與人類——
盡管狼族陣營隻有兩個人。
“路銘殿下,東西送出去就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路靈殿下的處置應該有狼族來進行,而不是你擅自決定。”
初黎上前一步,言辭間透露出鄙夷。
路銘攤攤手,“但現在的情況是,路靈再方才的混亂中逃跑了,我的人也並沒有找到他。”
雙方各執一詞,但話裏話外都在將矛頭指向對方。
“王宮本就是路靈殿下的家,他對這裏再熟悉不過,就算是與殿下故意聯合,上演了這麼一個戲碼,也是狼族沒有辦法的事。”初黎的目光睥睨著路銘,“畢竟他是你們最想毀滅的證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