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警官,我的濕衣服把你車裏弄得到處是水,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淩薇深表歉意。
她垂下雙手,熟練地轉起輪椅的輪子,回想起正是一個雨夜,自己失去了對所有人的信任。
他安靜地思考著這個重大決定。
“那我替你去借把傘吧!你等等。”山姍往員工休息室裏跑去。
沒想到,那一天的晚餐,成了他和妻子一起吃的最後一頓晚餐。
寧夜想起妻子曾對他說過:“我不需要一個天才作家,我隻要一個和正常人無異的老公,過平平凡凡的日子,難道不好嗎?現在的你,就算能寫出扣人心弦的小說,也沒有辦法打動我的心。”
她並沒有一如往常地準備早餐,送女兒去幼兒園,洗衣機裏的衣服也沒有洗,她隻是收拾了自己的隨身衣物,決絕地離開了寧夜,離開了原本屬於他們的家。
突然,他失聲痛哭起來,鄰桌的顧客和服務員都被嚇得不輕,妻子以為是飯菜出了問題,忙不迭問道:“怎麼了?”
“您好,這裏是110報警服務台,請講。”
寧夜以為這隻是妻子在耍性子,並未太在意,仍執著地創作每一部小說,在現實和幻想的世界中交錯穿行。想起妻子的時候,寧夜有時候會覺得妻子也是自己小說裏杜撰出來的人物,隻是在女兒拉住自己的手,問媽媽去了哪裏的時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又在神遊了。
淩薇並沒有立刻領悟這句話中的意思,幾秒後,當她恍然大悟的時候,才明白孟警官的表情,那是在看魔術表演的觀眾臉上,才能見到的。
通常的報案內容都是已經發生的事件,這個報案人卻預告了殺人事件,他既然知道了案發的時間地點以及死法,除了報案,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為什麼不讓被害人躲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呢?
記得這個係列的原始構思,還是妻子提出的,而今妻子出走,自己的小說也被擱置了。
突然不遠處,一片汙穢讓沈阿姨覺得不快,她提著掃把快步走向它,結果走近一看,才發現並不是什麼髒東西,而是一個黑色的影子。
客廳書架已經擺了十幾本“暗黑”係列推理作品,寧夜取下一本,隨手翻了幾頁,獨自品味著文字中蘊含的心境。隻是那本新寫的書,卻遲遲沒有落筆寫下去。
“謝了。來,我送你到電梯那兒。”山姍用紙巾擦幹了額頭上的水滴,把頭發紮了起來,利索地站起身子,推著淩薇朝這層電梯走去。
寧夜重新回到書桌前,翻出開場的文字,凝視良久。
一旦做出改變,他不在乎失去任何擁有的東西。特有的專一和固執,是寧夜性格上最大的缺陷,但也是成功者必不可少的強大精神來源。
妻子忍住眼淚,起身結賬後,獨自回家了。
直到某一天,他發現已經整整一年沒有見過妻子了。
一家三口隻有在晚飯的時候才有機會聚在一起吃飯聊天,可寧夜每次總掃興地沉思著自己小說的情節,一語不發地投入自己的創作中。
“我該結束這個係列了,或許,我該結束寫作生涯了。”寧夜重重合上了書頁。
“是的。”
早班的清潔工沈阿姨推著垃圾車,哼唱著昨晚從電台聽到的小曲,踩著一圈一圈逐漸消失的光暈,橙色工作服如一盞燭火,主宰著整條街道的明暗。
淩薇用筆記下了屏幕上的搜索結果,電話是從市東一家快遞公司打出來的。但報案者所說的案發地點上泰大廈與這家快遞公司相隔甚遠,並沒有密切的聯係。何況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淹死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呢?
“沒這個必要。”對方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您是說他明天會淹死在辦公室裏?”
戴著耳麥的淩薇在屏幕上輸入顯示的來電號碼進行搜索,她對報警內容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淩薇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生怕金屬踏腳鉤壞電梯裏其他乘客的褲管。電梯裏的人們,自覺讓出一個輪椅的空間。
“那您是怎麼知道他要被殺的事情的?”
淩薇把輪椅往前推了一點兒,伸長手臂艱難地按下了電梯按鈕。
淩薇快速地整理著這次通話的錄音和數據,不知不覺已過了下班時間,她摘下耳麥,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發現窗外一片煙雨蒙蒙。
“你和張警官今天到我家這邊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淩薇關切地問道。
“不用勞煩你了,我到家洗個熱水澡就行了。”淩薇婉言謝絕了。
“喂……喂……先生!先生!”
“這事包在我身上。”山姍一口答應,“電梯來了,你路上小心。”
當發現淩薇竟渾身濕透在雨中時,他立刻冒雨從車裏鑽了出來:“這麼大的雨,怎麼也不知道找個人接送你?看你都淋成落湯雞了!快到車上來!”
在妻子預訂的酒樓裏,寧夜吃得心不在焉,他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小說,連對麵妻子漸漸陰沉的臉色也絲毫沒有察覺。
可孟警官就像沒聽見一樣,把淩薇推到了副駕駛座旁,將她強行塞進了車裏,淩薇再三推托也奈何不了五大三粗的孟警官,隻得乖乖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