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第九章(2 / 2)

教諭聽到這裏,已然動容,他伸手示意卯月坐下,娓娓道來:

“李大人生於趙國邊陲,其父母親族都在趙項交戰中喪命,他一介孤身,毫無依仗,純粹是憑著博聞強記的天性,被選入學宮,而後被任命為祭酒,又娶妻生子。你手中的這本書,便是李大人在那個時候寫下的。然而……”

講到這裏,教諭愈發傷感,他又長歎一聲,說道:

“就在他孩子滿月之時,他帶著妻兒去踏青,結果遇上了山匪,他和夫人雙雙身亡,唯有繈褓中的孩子活了下來。”

卯月聽到這裏已是滿腹懷疑,一個借祭酒身份行暗探之事的人,怎麼可能死於小小山匪,她追問道:

”那山匪可抓住了?”

教諭搖了搖頭,“待差役趕到之時,山匪早就逃走了。”

那就是一樁無頭冤案了。

卯月不動聲色,繼續聽老教諭絮絮叨叨地說著,直至兩個時辰後,方才從藏書閣回風淨堂。

李攸的身份疑點重重,讓她不得不對李毅也多生了一分心眼。那夜,李毅曾奮不顧身的隨她一道墜井,每次回想起來,都讓她充滿疑惑。

如果李毅有所圖謀,那隻能說他真的太會演了,演到連她這樣工於心計的人都看不出痕跡。

如果李毅真的無所圖,那為什麼他會在自己受傷之時如此著急,甚至拋開生死同自己一道墜入井底?

換做是她,她想不出來,世界上除了哥哥和母親,還有誰值得她這麼做。

她一路邊走邊想,等快回到風淨堂時,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李毅了。

正想著,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鑽入她的鼻尖,風淨堂門前,她看見一把香芙蘭。

淡黃色的花瓣在微風中輕顫,她三兩步走上前,撿起香芙蘭,放在鼻尖嗅了一口,確是芬芳馥鬱。

香芙蘭,香味怡人,嗅之鎮靜,止疼,乃療傷時的良伴。學宮裏極少見到這種花,也不知李毅挑了多久,才挑出這麼一捧沒有一朵有瑕疵的香芙蘭。

有心送花,卻不來見她,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越發看不透李毅了。

而李毅此刻正在小屋裏,就著鹹菜咽下早晨剩下的兩塊凍粥。

其實於他而言,讀書還是一樣艱辛,勞務還是一樣繁重,生活裏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可是他知道,自己同以往已經全然不同了。因為那個他以為會永遠黑暗的世界,已經裂開了一條縫,縫裏露出了燦爛的星光。

星光高高在上,他一輩子也難以企及,但他並不神傷,更不曾抱怨。因為,他從沒想過擁有那片星光,隻想默默地仰望,卑微地祝福。

星光下,卯月一推開門,就看見停了在院子中央的那隻灰色信鴿。

她立刻將李毅之事拋之腦後。

隨情報一起送來的,還有母親的手書。

卯月自是先拿起了手書,母親向來同她少話,能傳書給她必定是極為重要的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母親在信上說,梁趙之間不過才恢複數月的邦交,又一次出現了裂痕。

梁趙兩國之間的摩擦始於他們的附屬國,鄭國和衛國。

前月,鄭國使臣何惜之出使趙國之時,途徑衛國,於是衛國國君便好心接待了他,誰曾想他竟然暴斃在衛國。這下鄭國國君大怒,向趙王求助,要出兵討伐衛國。

衛國作為梁國的附屬國,年年上貢,如今衛國有難,梁國如何能坐視不理。

但梁國也不能輕易出手,否則一個不小心,附屬小國之間的爭端,就會演變成兩個大國之間的博弈。

卯月將自己帶入母親的身份,也覺得此事頗為頭疼。她必須盡快找到玉璽,回梁國助母親一臂之力,而一切與玉璽無關的事情,都必須為之讓道。

她冷眼撇過案桌上的香芙蘭,轉頭拿起了親信送來的情報。

據親信調查,此前暗殺自己的兩人,早已叛出他們各自原來的門派,現下仍然查不出他們為誰賣命。

雖然這不能完全洗清大王子和三王子的嫌疑,但是不排除還有一個更壞的可能,那便是,這兩人背後的主子是同一個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經過這兩波試探,她身負武藝的秘密已經暴露了。

這就意味著,下一次暗殺,隻會更凶險,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入夜,卯月看著案桌上兩份禁宮布防圖,最後一次比對著。

這兩份圖,一份是來趙國之前,母親交給她的,另一份是她在井底的暗室裏找到的。二者不論是宮殿位置還是兵力布防,皆是千差萬別。

但是時間緊迫,她也無法再等了。

今晚,她便去趙國禁宮探個究竟,且看這兩張布防圖究竟孰真孰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