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七年春, 最受朝臣和百姓矚目的盛事莫過於大晉首年科考最後一關的殿試誕生了一名文狀元和一名武狀元,且這二人皆非世家大族出身。
文狀元出自蜀中一書香世家,家底算不上殷實, 祖上曾經做過官, 雖說沒落幾代,但對子孫教育非常重視。
而武考的皇榜公示出來時, 榜一的名字卻令文武百官背脊一涼。
大晉重武,但武考也並不忽略兵法策論之類的文試。殿試分文試和武試,因為是朝廷有史以來第一次以科考選拔人才, 文試由夏官府閱卷,視答題情況分甲等、乙等和丙等, 最後還需交由傅臻親自過目。
武人擅策論者少,因而夏官府遞上來的甲等考卷一共隻有十份, 算是兵法嫻熟、觀點明確、行文流暢的。
為防止有心人以權謀私, 所有考卷一律封鎖姓名。
傅臻看到最後一份甲等考卷的那一日,視線在熟悉的字跡上停留了一會, 然後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望向下麵正在稟報今春一樁貪墨大案的神機局督衛檀梟。
檀梟訕訕抬頭, 對上皇帝壓迫感十足的眼神。
傅臻忽而一笑,聲音沉冷,“朕竟不知道,朕手下最信任的督衛, 這一年來東奔西走四處緝捕拿人腳不沾地,居然還有空閑考了個武舉?是皇糧不夠吃, 還是俸祿不夠用啊?”
檀梟大汗如雨, 當即抱拳跪下, “屬下隱瞞陛下參加武考, 但自問這一年來辦事盡心竭力,從未有一日擅離職守,還請陛下明察。”
的確,這麼多年檀梟辦事從未出過差錯,而文武科考皇榜公示人人皆可參與,怎麼他神機局就參與不得呢?
傅臻靜靜地打量他,“不想幹督衛的差,想做將軍,去打仗?為什麼?”
檀梟沒打算瞞著傅臻:“屬下心儀一女子,可她門第高,韶容美,心腸善,蕙質蘭心,世間難求。屬下的身份配不上她,便想著來日有功名傍身,再去求娶。”
傅臻麵色冷凝:“你可知道暗衛最忌諱什麼?”
檀梟堅定地抬頭:“屬下明白,這兩年來,關於她家和她族人的案子,屬下從未染指,更不敢幫襯,她也從不知屬下的心意,若屬下因兒女情長謀求私利、玩忽職守,屬下必當即自刎於殿前,萬沒有臉麵在陛下麵前大放厥詞。”
傅臻垂眸掃視那一份考卷,聲音依舊冷峻,“你有沒以權謀私,朕會去查。至於這武考的殿試,別指望朕會因你身居何位而徇私,該是什麼結果,就是什麼結果。”
檀梟壓抑住心中的歡喜,朝傅臻叩首,連聲道:“屬下不敢!多謝陛下!”
傅臻抿了口茶,忽然來了興致,不緊不慢道:“門第隻是一時,在大晉未必走得遠,神機局督衛論起品階也是當朝五品,不是人人當得的。這些年你功勞不小,若當真歡喜她,朕為你賜婚也未嚐不可。”
檀梟撓頭一笑:“屬下得問問她,她若不願意,即便陛下賜婚,讓她成為我的妻子,屬下是如願以償了,可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快樂。”
檀梟離殿後,傅臻將鎮尺下那份考卷看了許久。
檀梟十三歲跟在他身後做事了,他接管神機十二局以來,掌控天下情報網,京中日日有飛鴿傳信來,是以傅臻即便是出征在外,也對朝堂大小事了然於心。
論起忠心,他與汪順然不分伯仲。
這些年日子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檀梟一步步陪他熬過來的,傅臻完全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的武功傅臻並不擔心,這世上敵得過他的屈指可數,但手底下這份策論也的確當得起甲等,沒想到他還為那女子好生研習了兵法。
傅臻一抬眸,就看到汪順然站在一旁嘴角微翹,他問:“你知道他心儀之人是誰?”
汪順然猛被點名,惶恐不已,趕忙攏攏衣袖道:“奴才也不太清楚。”
傅臻冷笑道:“你那個義女,時常與他同進同出,她若知道,你還能不知?”
汪順然老臉一紅,想著檀梟若是上門求親,皇帝早晚得知道,於是也不瞞他:“奴才隻是聽青靈說,檀梟下了職,常去慈幼局打打下手,他刀使得好,做木工問題不大,能給孩子們打木馬做風箏,還能飛簷走壁,上房修瓦下河摸蝦不在話下,慈幼局的孩子們都喜歡他。奴才從前也沒見他做過這些,想來是瞧上大司馬家的姑娘了。”
大司馬的嫡女,從前的昭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