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辛托斯有一瞬間的眩暈,不知是因為緊繃的神經,還是炎熱下出現的幻覺,腳下的路、前方的路,有那麼一秒變成虛無的黑,背後的箭恍然間變成更加恐怖的東西——但當他將下一步堅實地邁向前方時,這幻覺被有力的腳步踏碎,麵前是熟悉的兒時遊樂場。
他抿唇,靈巧地在樹間閃過,從斷裂的土坡上一滑而下,豹子似的一蹬地麵,借著這條溝壑的遮蔽,毫無停留地一個直轉,轉換方向,接著順著側方的樹藤輕如飛燕時地蹬壁借力,幾下攀上對麵的山丘。
艾芝的腳步聲一直緊隨其後,偶爾被拉遠,但很快又追上,他們連續奔跑、改向,又跨越過數條溝壑,最終在一條掩蔽在厥叢之下的鴻溝中尋找到了目的地——一個隱蔽的溶洞。
即便身後的箭雨已經停止,雅辛托斯仍舊沒有停頓,一頭衝進洞中。
——然後和洞裏正袒露上身、替另一個選手包紮的諾姆對上視線。
諾姆:“……”
雅辛托斯:“……”
艾芝:“……”
帕爾農山這麼大,有多大的幾率讓最有希望競爭前三的三名選手,同時彙聚於同一個小小的溶洞?
雅辛托斯的視線在洞中幾個或輕或重負傷的人身上劃過:“你們也遇上成年戰士了?”
“……對。”諾姆半晌才幹巴巴地道,“正麵撞上,五十人成團,四十名輕甲兵,十名弓箭手。需要藥草嗎?”
艾芝深呼吸一口氣,拔下肩頭的箭支:“要。”
警惕與防備暫時消弭於無形,雅辛托斯隨意找了處空地,一屁股坐下,抬手按了下眼睛咕噥:“我開始厭惡奔跑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奔跑時,眼前會閃回那段重複做過兩次的夢境。夢中的疲憊感隨著回憶被一同翻上來,他有種恨不能在這個溶洞裏癱上三天三夜、什麼事都不做的欲望。
那些傷員看諾姆的意思不像要幹架,這才又放下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人啐罵了一句:“五十人成團!真他媽的能想,我以為最多就是十來個戰士打遊擊……現在好了,我們不僅要防著同場的對手下黑手,還要防備那些軍團——艸!這軍團還不止一個!到底怎麼想的?”
雅辛托斯放下按著眼睛的手,幽默道:“可能是想再現斯巴達內憂外患的現狀?”
“……”
他幽的這一默沒人敢接。
基於現在內耗非常不明智,雅辛托斯和艾芝得以被暫時接納,諾姆替艾芝處理傷口:“你們進來的時候,沒把軍團引過來吧?”
“沒有——這話你不應該一看我們進來就問?”艾芝才反問完,就被諾姆加重的力道摁得齜牙咧嘴,“對了,你們有遇上落單的弓箭手嗎?”
諾姆反手從箭筒裏抽出一根箭支:“你們也遇到了?”
艾芝拿來嗅了一下:“也是迷藥。你們遇到達斯那幫人了嗎?”
“哈!”這次回答的是旁邊的選手,雖然腹部被刮了長長一道口子,他仍舊興致勃勃地猛地湊過來道,“豈止!我們遇上軍團的時候,達斯剛好在和我們對峙。他被一群小貴族出身的子弟抬著,我們剛互相放完狠話,軍團就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來,直接把達斯的擔架給掀了——我們跑得快,回頭的時候還能看見那群小貴族想跑路,被一個個逮回去,直接折了一大半。”
雅辛托斯遞去詢問的眼神,諾姆點頭:“達斯退場了。”
旁邊的人直犯嘀咕:“你說他圖的什麼……”
特地支使小貴族把他扛上場,如此身殘誌堅,就為了體驗上場即退場的快樂?
諾姆放下手:“我們準備等到晚上,借著夜色潛行更加方便。你們接下來什麼打算?”
“我本來打算獨自‘捕魚’去的,被殿下拉住……而且又弄了軍團這麼一出,我都有點不確定活著的‘魚’還有多少。”艾芝捋下袖子,“殿下呢?”
“我?哦,”雅辛托斯放下手中把玩的箭,淡定地說,“我準備去找場裏剩下的那些大貴族出身的弟子,先打個五六七八遍……”
之前按摩時,他在半夢半醒間對阿卡說的話可不是夢話,大家都是元老之子,為什麼達斯最優秀?一定是其他人訓練不積極,態度有問題。
“……”諾姆不禁沉默片刻,“那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