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上京城安順侯府。
三月十八,日光和煦。小院中的玉蘭開的正好,大朵大朵的白色花瓣在枝頭盛放,純白至極,不遠處的梧桐樹葉也生的翠綠,遮蔽了屋子的一角。幾隻鳥兒站在樹梢,靈活地走來走去,不時啼鳴。
屋中一方雕花大床,青綠色帷幔懸掛其上。一位女子正閉目躺在帳中,微微蹙眉,睫毛輕顫。
哐!
屋門被人一腳踢開。
緊接著,幾扇窗戶也被人打開。日光湧進來,直照進帷幔中,刺激著女子的眼皮,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屋門被踢開的那一瞬間,她便立即意識到有人進來了,但奈何睡得太沉,身子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在了床上,怎麼也掙脫不開,她便勉強翻了個身,避開日光。身邊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有些吵,她伸手將被子蒙住頭,繼續沉睡著。
直到被人揪著領子,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睡夢中的女子就聽到一聲嗬斥,“宋清,東西呢?”
不敲門闖進來就算了,翻東西聲音吵就算了,還打擾人睡覺算怎麼回事?這舍友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無語。宋清睡意沒了大半,甚為不爽地坐起身來,擰眉道:“什麼東西?”
這一睜眼,她就愣住了。眼前人不是那位和她朝夕相處的舍友,而是一位從未見過麵的女子,古裝打扮,看起來年歲不大,也就十五六歲,模樣生的也好看,臉又白又瘦,一雙眼睛細長,隻是蘋果肌有些明顯,尤其是現在正生氣,就更為凸出了,顯出幾分……刻薄。
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四下打量,入目是一方古香古色的屋室。門上的簾子被挑起,兩側是雕有玲瓏鏤空紋飾的窗欞。
外廳一張紅木圓桌,幾盞白瓷茶具擺在桌上,牆上懸掛著一幅墨色山水圖。內廳裏是這雕花大床和青綠色帷幔,也就是她剛剛醒來的地方,旁邊的矮櫃上放著銅鏡和些許首飾。
書架上擱著不少書,但沒什麼精致的擺件。書架後的牆上有青灰色的痕跡如小蛇一般斑駁其上,是屋子漏水的緣故。
寒酸,真是寒酸。
一切都陌生的,她意識到,自己這是穿越了。沒有橫生車禍,沒有飛機失事,也沒有加班猝死,隻是睡了一覺,就能穿越,還真是簡單粗暴。
那女子抬著下巴,眯著眼睛,“裝傻是吧?綠鬆石手鐲,快拿來,省的我翻了。”
綠鬆石手鐲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對方這頤指氣使的樣子實在讓人生氣。宋清翻了個白眼,淡淡道:“你是誰?什麼鐲子?”
那女子似乎並未料到她居然敢這樣說話,雙目微睜,霍然抬手推了她一下。宋清跌回床上,身體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頭撞在枕頭上,倒是不疼,隻是心裏蹭地燒起一把火,她條件反射地怒道:“你幹什麼?”
“幹什麼?”女子輕蔑地哼了一聲,“在這安順侯府裏,還沒有我宋知淑要不來的東西。就憑你,也敢跟我這麼說話?”
宋知淑?安順侯府?這兩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
仔細一思量,原來她是穿書了。
那是她前幾天剛看完的一本叫做《浮世芳華錄》的古早虐文,講的是在一個名叫大周朝的架空時代中,女主宋清的悲催人生。
要不是因為自己和書裏的女主同名,她絕不會在文案上明明寫著“虐心”兩個大字的前提下還點進去看,吞了一把又一把的刀子。
作為大周朝安順侯的嫡女,宋清可謂是慘之又慘。她的母親秦蓁是江南大族秦家的長女,被迫嫁給當時的安順侯世子宋長明,與他成婚數月後卻被誣陷與人私通,招致宋長明的厭惡,生下的女兒宋清也被連帶著厭棄,從小飽受欺淩。
而罪魁禍首二姨娘在秦蓁死後被提為側妻,執掌中饋,在府裏如魚得水,一雙子女更是深得宋長明的喜愛。尤其是女兒宋知淑,知書達理,溫柔賢淑,在上京城中風頭無兩,遠遠蓋過宋清這個侯府嫡女。
十五歲那年,宋清出府,偶然碰見男主,因救命之恩春心萌動。男主也一見鍾情,刻意與她交好。隻是沒想到這男主,妥妥的一個人渣,喜歡她卻又為了權勢一次次地傷害她,利用她,害死她的親人和朋友,害的她身心皆受重創,早早離世。
這部小說中,女主的設定是善良隱忍,堅持初心,直到死前都隻真心喜歡這個渣男一人。在廣大讀者看來,這就是一個慫包加白蓮……雖然靠著女主光環活到了最後一章,但因為長期抑鬱,早早離世,都沒親眼看著宋知淑這個惡毒女二一命嗚呼,上哪兒說理去?
驟然間,無數的片斷湧入她的腦海……那些曾經都是屏幕上一行行的冰冷文字,如今卻變成無比鮮活的記憶。所有的不堪和美好,讓她一瞬間有些恍惚。她緊緊抓著被角,幾個深呼吸,終於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