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鈴兒要在醫館中常住,接受的最快的居然是漁生。鈴兒心性再早成,也不過是個幼齡的孩童,童心尚在,沒幾日,就跟漁生混熟了,跟著他出門上山采藥,下水摸魚,連帶著爬樹也不在話下。
剛來時,鈴兒穿的還是對襟的衫裙,跟著漁生混了幾日,麻利的窄袖襖子和長褲就掛上了,呲溜一下,就將鳥蛋給掏下來了。
等到月牙兒掛上柳梢時,正琢磨著要不要出門找孩子的如一等來了兩枚人形的泥球。
二人徑直走過,一眼也不瞧她,其中小一點的泥球滿臉興奮與仰慕地看著大泥球:“小魚哥哥,你好厲害呀,抓了好多魚!”
漁生小胸脯挺得老高,一臉欠揍:“那當然啦,你可得跟我好好學!”
鈴兒點頭如搗蒜。
如一看的歎為觀止,漁生,真行啊。
但失去娘親的傷痛,哪怕鈴兒不說,如一也總能從她時常愣神的眼睛中看出來。每隔五六日,鈴兒會去祭拜她的母親,陪陪她。回來時,不管漁生再怎麼逗她,她的性質總也不高。
但有一回,鈴兒回來時麵上帶著明顯的喜悅,如一問起她才說出緣由。
她說,她找到屬於她娘親的那一座墳了。
如一不解。
鈴兒的眉間帶著小意的喜悅:“今日我去看望娘親時,見到其中一個土包上開了兩朵虞美人,那是娘親最愛的花。她一定是用這種方式告訴鈴兒,她在那裏!”
如一摸了摸鈴兒的頭,沒有說什麼。
名花本該配美人,不管那是不是蘇染冥冥中的指示,隻要鈴兒相信,那這就是她留在這人世間最後的一縷香魂,最後的一抹思念。
暮春夏初之時,如一染上了風寒,整天鼻涕眼淚不斷,把她折騰得夠嗆。
她一邊擤著鼻涕一邊回憶,唉,一定是昨天晚上她踢了被子,所以這才感冒了。都怪她懶,想著再蓋兩天厚被子,等徹底升溫了再換薄的,結果昨晚上悶熱得很,一踢被子就給凍著了。
如一知道在古代有時疫之說,她雖然清楚自己隻是普通的感冒,但要是真傳染開來,還是挺唬人的,所以還是早點治好比較好。
不知跟她是穿越之身有沒有點關係,幾碗湯藥下去,如一的風寒不僅絲毫沒有見好,反而越發嚴重起來。有時候感覺上來了,能咳得喘不上氣。怕傳染給漁生和鈴兒,如一模仿著現代的口罩,給自己戴了個麵紗。這麵紗擋病毒的效果好不好不知道,擋空氣的效果還是相當好的,如一更喘不上氣了。
這難受的模樣看的漁生和鈴兒也跟著難受起來,兩個剛入醫學之門的小蘿卜頭,整天頭碰著頭翻著比他們胳膊還粗的古書,非要找一個能治好如一的藥方。
如一又好笑又無奈,也就隨他們去了。
可兩人字還認不全呢,又如何能看得懂古書呢?自然是一無所獲。
如一的病情倒沒有繼續嚴重下去,可也沒有好轉,不好不壞地拖了七日仍不見好轉,這可急壞了鈴兒。
之前如一姐姐都是好好的,怎麼自己一來就生病了呢,還如此嚴重,一定是自己晦氣,影響了如一姐姐。果然孟媽媽說的是沒錯的,自己就是沒有用的人,不僅沒有用,還會給周圍人帶來災禍。
這樣的想法一日日侵蝕著鈴兒,她愈發沉默寡歡,也愈發堅定了要治好如一的心。
一日,她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衝進門來,興衝衝地舉到如一麵前:“姐姐,你快看,我今日出城去,遇到了一位老婆婆,她正在倒藥渣,嘴裏還直說著什麼‘神醫再世’,什麼‘久咳之症’的,我立馬上前打聽,越聽越覺得與姐姐的病症十分相像,便討了藥方來,姐姐你快看看能不能用?”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如一接過藥方,上麵的幾味藥確實是有止咳之效的。隻是這樣的配伍方式,她還是頭一回見。
中草藥藥性複雜,往往毒性與藥性相佐相依,因而需要其他的草藥來舒緩毒性,增強藥性,對於中下品的藥材,如何最大程度地發揮它的藥性,全看郎中們如何配伍了。
如一細看上頭的幾味藥材,想通其中藥性之後,發覺竟真有相輔相成之妙,是她從前從未想到之法,倒真是有幾分意外之喜了。
得了這樣好的藥方,自然是要懷著感激之情的,如一問鈴兒:“你可有好好謝謝人家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