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還能說什麼?這人啊!真是說短不短,說長不長,都是命啊!”霍別然她媽跟簡寧媽年紀相仿,當年也是有交情的,看到這副模樣,要說不感傷也是不可能的。
“你們關著門在裏麵說了那麼久,就談這些?”
“她媽跟我說什麼,關你什麼事?”
“行了,你上去吧,你看這幾天給物色個能幹點的特護,給寧寧搭把手,這就她一個人,還不得累垮了。”他爸開口了。
霍別然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隻得送他們走了之後,自己又上去了。
“黃曼麗也是個倔性子,哎!”霍別然他媽坐在了車上,才忍不住說了句。
“是人都有自尊,當年的事都不提了。這麼些年,她把自己過得那麼獨,心裏也苦,要不也不會熬出這麼多病來。”
“那她不讓我們插手簡寧跟別然的事是個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都是父母心啊!她女兒那麼苦,她又不想拖累她,自然想給她找個好歸宿。不過,她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寧寧怎麼會找了個這樣的人家?太不是東西了。”霍別然他爸很少發火,這句話在他已經是很重的一句話了。
“老霍,我這就是心裏別扭。要不昨兒我們就要來了,我就這麼想著吧,你說寧寧還真是個好女孩,但這畢竟是結婚了的對吧?那男人再不是個東西,那她也是有丈夫的人,對吧?你說我大年三十都讓人上門了,我這心都寬成什麼樣子了?難道真就放手不管他了?就任由他一頭栽進去?”
“你那時候偷看你兒子日記還少了麼?你兒子存了什麼心,你當娘的不清楚?現在管?翅膀都硬了,你還能管什麼?照我說啊,人黃曼麗說的也沒錯,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當年就是心太急了,非要簡寧找個人嫁了,瞧瞧現在這日子過的?丈母娘都躺在醫院裏好幾天了,人影兒都沒見一個。”
“哎呀,走一步算一步,我真心疼寧寧這閨女,你看她媽這一病,雖說是個早晚的事兒吧,但也熬人啊,也不知道她挺不挺得住。”
簡寧接到杜益民電話的時候剛好她媽睡下了,她走出病房門看著手機屏幕,想了想才把電話接起來。
“你還在濱江市?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有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你那天就那麼走了,就沒考慮一下我爸媽的感受?”
簡寧又想起當天那一幕,以為已經過了很久了,沒想到也才三四天而已,就這三四天,已經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以至於她接到杜益民的電話時,聽到那頭的聲音,陌生得像一個路人。她居然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了三年,簡寧如今回過頭看真是覺得不可思議。
“我現在回不去,我媽還在醫院裏。”她頓了頓,等著他的下一句,如果他追問,那麼她會告訴他她媽的病情。畢竟他們還是夫妻。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可是他沒有。
簡寧在心底恥笑了自己,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期許。她沉默了十幾秒,抬起頭看著前麵那扇門,視線沒有焦點,冷冽地說,“你媽是要你跟我離婚對吧?那你就跟著辦手續吧,我沒意見。什麼時候弄好了,通知我簽字就行。”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心,空了,但也輕了。
很小的時候,簡寧就不喜歡醫院的味道,那種味道總是讓她作嘔,可是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她爸小題大做還帶她做了檢查,什麼也檢查不出來,最後說了句:“估計是胃淺。”因為這毛病,她幾乎沒進過醫院,在十六歲之前她對醫院的印象屈指可數。直到那一天,她被帶進了停屍間,就在這間醫院的負一樓。彎彎繞繞的走廊,刷了綠漆的牆,輕微的聲音都能聽見回響。沒有失去的時候,你是感覺不到擁有的幸福。此後,那消毒水的味道就充斥在她的生命裏,她卻再也沒有嘔過一次。因為,再也沒有人會因為她的作嘔就小題大做,就縱容,就寵溺讓她不用踏進醫院一步。
可是如今,她卻有些貪婪地聞著這夾雜著消毒水和各種看不見病菌的味道,因為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剩下多少。上午醫生的話猶在耳邊,“從醫學的角度,我是不建議病人做手術的,甚至化療,病人的身體素質也不足以負擔化療帶來的副作用。當然,選擇保守治療還是化療還是取決於病人以及病人家屬的意願。畢竟什麼都不做努力看著親人走向死亡也是一種人性的考驗。當然,在選擇積極治療的過程中,病人所承受的痛苦也是難以想象的。”
“如果保守治療的話,是不是可以不住院了?”
“嗯,很多像癌症晚期的病人如果放棄治療都是不願意在醫院的。如果病人休養的地方有必要的醫護設施和條件當然我們是建議病人換一個環境的,畢竟對身心都有幫助。如果是在家的話,能請醫生上門每天做一下常規檢查,輸水和定期到醫院開一些藥物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