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鬆陽盯著鏡子裏的人。
鑒於他有作為虛的記憶，他的心理年齡超過幕府曆史，可能有一千歲。畢竟，沒人知道他在成為虛之前到底多少歲。
這不重要，重點在於，他確實活了很長時間，而他的臉又因為體質問題不會有絲毫改變，所以他熟悉自己的臉。鏡子裏的臉的的確確屬於他自己，但麵龐向下的所有線條都看起來稍微柔軟一點，下頜和脖頸沒有那麼有力——這似乎是一具絕對沒有練過武的、最普通最普通的身體。
鬆陽抬起手，戳了戳這張臉。鏡子裏的臉稍微變形，看起來有點滑稽。
如果是認識他的人站在這，可能會覺得“這就是鬆陽，但是哪裏不對，是不是修了個眉，或者睡太久浮腫了”。但他知道不是，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
脆弱無力。
這個詞和他好像沒什麼聯係。就算是被斬首時，他也稱不上無力。隻要他想，他就可以從天道院殺出去，讓所有人血濺當場。他隻是不想，不是無力。
但現在的軀體本身就是無力的。
鬆陽拍了拍自己現在的臉，麵無表情地在不大的屋子裏看了一圈，隨即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自己指尖蹭了一下。
傷口出現，流血。
沒有然後。
龍脈的愈合能力不適用於這具軀體，或者至少現在還沒有展現。
作為一個第一次擁有普通人類身體的龍脈生物，鬆陽默了默，居然覺得有點開心。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如此微小的傷口感到疼痛，也是第一次在普通人類的立場上去感受這個世界。這份經曆肯定能帶來些什麼，至於具體帶來的是好是壞，他現在並不在意。
鬆陽用小半天時間收拾了一下房間，翻到原主的日記。這位原主二十二歲，父親早逝，從小被私塾裏的同學欺負，一直很內向，最近又失去了母親，把自己封閉在屋子裏很長時間，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後在日記上寫：要是我的生命對某個人有點意義就好了。
……這就是你自殺然後把身體交給我的理由嗎。
鬆陽在心裏歎了口氣，也不知是為記載了一段人生的十幾本日記本，還是為一條逝去的生命。他應該是被對方召喚過來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法，可能因為這裏是龍脈附近，總之，原主自殺時的願望吸引了他的靈魂。作為一個靈魂碎片留在虛軀體裏的他再次擁有了軀體，繼承了這個人的身份，至於願望……
這種願望大概已經實現了吧。
鬆陽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想。
那是原主留下的傷，不過在他的靈魂依附過來時，殘留的龍脈力量讓傷口愈合，此時它已經變成了一道深色的疤痕。以龍脈生物的角度看這不算完全恢複，但也不影響正常行動。
那麼……
他抬起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空。
他熟悉江戶，但他不熟悉高樓林立的江戶。
原主叫吉田鬆葉。
鬆陽也是反複看了好幾遍，才敢確認這個名字。
鬆陽的名字有它本身的意義，所以鬆陽也對這個名字多少有點執念，但原主這個名字讓他暫時打消了改名的念頭。畢竟感覺上也差不太多……而且，他現在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況。不確定“鬆陽”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可能引發什麼。所以他將改名這一項從計劃中劃掉，進入下一項，找人。
還能是什麼，他吉田鬆陽還能想做什麼，無非就是確認一下現在的時間——剛才他已經確認過了，過去了十年，他和銀時約的那個“很快就回來”基本已經可以視作違約了——然後確認自己學生們的情況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