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賭局(1 / 2)

九月初九,京西,春風路。

正是晌午,今天太陽格外得大,熱到仿佛又回到了炎炎夏日。

路邊的劉家茶坊是家二十來年的老字號了,店麵不大,生意卻紅火。店老板在門外靠著窗戶擺了三四張茶桌,今日也坐得滿滿當當。

“快快快,你們到底下不下注啊?”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穿著件陳舊的薄綢衫子,脖頸上隨意搭著塊毛巾,正坐在離門口最近的桌子上,手裏搖著把破舊的蒲扇,咕嚕咕嚕往嘴裏灌了幾大口茶。

旁邊圍著好幾個閑漢,大呼小叫地嚷成一片,顯然把這木桌當成了賭桌。因都是熟客,掌櫃的看到他們這情形,也隻是搖搖頭。

“你呢?下不下?這可沒幾天了啊!聽說王家小姐可是很快就要定了的。趕緊著了!”壯漢用手背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拍了一把離他最近的精瘦長臉漢子。都重陽節了,天咋還這麼熱呢!猛地灌下去一大杯茶,手裏的扇子搖得更起勁了。

“下下下!我押新科狀元丁懷卿!”精瘦的長臉漢子似是做了好久的思想鬥爭,從懷裏扣扣搜搜地摸出幾枚銅錢,一枚一枚拍在壯漢麵前。

壯漢隻是鄙夷地看了眼麵前的銅板,用蒲扇扒拉到一邊兒去。

“丁懷卿,一兩!”又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擠了過來,扔出一小塊碎銀子。其貌不揚,出手倒是大方。

“喲,王老五,你一個粗人,大字不識一籮筐,居然押狀元郎,怎麼不押胡將軍呢!”精瘦漢子與這人顯然熟識。

“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啊!那可是丁懷卿!押他穩賺不賠,他母親當年可號稱京城第一美人。”王老五毫不客氣地回懟“說得好像你認識多少字似的。”

這場景,往來行人最近都見怪不怪了。沒辦法,京城裏到處都是啊!隻能怪這太平年景,安居樂業,把達官貴人這點風流韻事拿來下注。

“我押胡天元,五兩。”一個清脆的女聲,在眾人的頭頂響起。那聲音如同夏日的清泉,洗盡驕陽。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二樓打開的窗戶間,伸出一隻芊芊素手,手心放著一錠銀子。迎著陽光看去,那手簡直如玉雕。隻美中不足的是,那手腕上有一顆豆大的朱砂痣。

壯漢趕緊起身,伸長了脖子,正準備看看這投注的女子長什麼模樣,卻見那錠銀子已經自女子掌心拋下,他忙伸手去接。再抬頭時,那隻手卻已經不見了,隻能悻悻地喊“小娘子你若是贏了,就來還這茶館找我劉大。”

姑娘卻再也沒有回應了,眾人隻能作罷。

“好了好了,目前有十九人押丁懷卿,五個人押胡天元!丁懷卿一賠三,胡天元一賠五。還有沒有,還有沒有!”壯漢扯著嗓子喊。

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剛好經過,聽到壯漢的大嗓門,忍不住皺了皺粗黑的劍眉“又是丁懷卿,怎麼就沒幾個人押我呢!我堂堂正三品驃騎將軍,難道不比丁家那小子搶手!這幫子人,太沒眼力勁了,隻知道看臉!”

原來這過路青年,正是壯漢口中的胡天元。隻見他今天脫了戎裝,一身月白長衫,墨藍色的衣襟上,用金線細細地繡了蒼鬆,腰間綴著禦賜的虎頭玉牌,身材挺拔,英武有力。古銅色的皮膚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更襯得眉眼英挺,到底與那些單薄纖弱的文人頗有不同。

此刻胡天元擦了擦額角的汗,心裏抱怨:“明知道我離京三年未歸,那小子還約我來這新酒樓,早知道我就該帶著仆從了!省得一個人走彎路。”

又轉了兩個彎,終於到了。

從外麵看過去,這酒樓不算特別大,僅一座三層灰瓦青磚小樓立在京西春風路的拐角處。不同於一般酒樓門口碩大醒目的招子,這酒樓要湊近了才看到小小的招牌,上書“一品居”三字,清新雋永,一眼看去,倒像是個女子的筆墨。

酒香嫋嫋,單是聞一聞便已醉了。

而且這酒香,怎麼跟平素喝的有所不同?不是狀元紅,也不似女兒香?還帶著隱隱的桂花香?帶著這點疑惑,胡天元踏進了一品居。

順著樓梯走到二樓,一眼便看到至交好友黃立誠坐在一個鄰窗的位子上,正焦急地往自己這邊張望。

“天……”黃立誠正準備喊胡天元的名字,又想到這名字在最近京城裏實在太過惹眼,喊到一半生生改了調“兄弟,你怎麼現在才來呀!”

“實在是久不歸京,這一品居讓我好找!”胡天元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真不知道,這裏的酒菜,當不當得起你這戶部員外郎那麼多聲稱讚!你這嘴,可一向挑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