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蠕動著,巨大的長達百米的粗長觸手把她所在的機器完完全全纏繞包裹,好像隻是不經意的卷曲,巨物壓在她頭頂,窒息感侵蝕全身,她呆在那兒,眼前陡然一黑。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那堅硬的機器被瞬間擠扁,輕而易舉就碾成了碎片。

血水在幽暗的海裏僅僅出現了一秒就消失殆盡。

好像從來都沒出現過。

升降機就這麼沒了。路微也沒了。

她好像隻是被怪物的一個無意識動作就捏成了肉泥。

它太過巨大,大的看不到整個身體,它的一條觸手擺動一下好像就能把整個劇場掀翻壓碎。它很憤怒,吼聲沒有停下,震的人頭暈目眩,觸手又再次高高揚起,重重地打在了劇場上。

厚重的玻璃牆迅速出現像癌細胞擴散般的裂痕。

更多的觸手席卷而來,那上麵不僅有巨大的蘑菇狀吸盤,居然還粘連著無數隻白嬰,它們搖晃著乳白色的觸手,張著詭異的嘴大聲嚎叫,又是嬰兒般的哭聲。

猛烈的震動,海水即將倒灌,整個建築正在肉眼可見的頹敗。

所有人的腿都軟了,連跑都跑不起來。

這時。

係統出聲了。

「恭喜玩家!你發現了傳說級怪物!

請立刻拍照收集!

拍完請速速離開副本!副本已被破壞!重建工作繁重將長期封鎖!請速速離開!」

這一刻仿佛驚喜的矛盾警告格外嘲諷。

徐刀刀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上下動了動,“路微?”

他喃喃低語,“是我殺了她?我把她送上去的我殺了她這個遊戲沒有生路遊戲在騙我們”

他沉默了會兒,忽然跳進水裏,自殺式的往外遊,盡管臉已經變得浮腫鐵青,還是死死抓住了那條觸手,舉起小刀用盡全身力量往上麵插,卻一絲傷口都沒出現,堅硬的好像盔甲。

又一個巨浪翻滾,那怪物隻是轉了個身,更多條觸手像遠古巨蛇般嘶吼扭動,眨眼間,他就被拍到了玻璃上,身體盡碎,刺眼的紅色順著玻璃往下流,又很快被衝散,消失在海水裏。

他像極了那隻被踩到的螞蟻。

卻沒人給他念悼詞。

眾人驚慌失措,終於想起來逃跑。

席繭看向沈奢,問他,“你剛才殺的章魚,是這隻怪物突然冒出來的原因嗎。”

沈奢靠著牆,不慌不忙地舉起手機,對著那東西連拍幾張,語氣輕鬆,“可能吧。那章魚是我從它窩裏偷出來的,可能是它生的崽?”

他嘴角勾了起來,“聽到了嗎?”

席繭皺起眉。

“叮,是任務完成的聲音。”他笑著歪頭,和善的好像真的隻是打了局簡單的遊戲。

玻璃牆在瞬間碎裂,海水湧了進來,席繭眼睜睜看著沈奢毫無掙紮,就這麼躺了進去,被奔騰的水淹沒。

席繭伸手想抓住他,但什麼都沒抓住,他愣在那兒,覺得自己的夢好像要醒了。

他的手指蜷了幾下,抓住了空氣,又從他指縫裏流走。

地麵的裂縫越來越大,他被幾隻蟲爪猛地拉了出去。

是阿唇,她拽著席繭,幾條腿並用著瘋狂往高處爬,旁邊還跟著柳葉子和林安還有謝密。

四個怪物帶他一起拚了命的往前跑,但他們的身體卻在一點點分解,仿佛融化般一直在變軟,腳步也越發踉蹌,直到把席繭帶出了那個地下室,再也支撐不住全都攤到了地上。

席繭看到他們的臉正在一塊塊的融成血紅的粘液。

阿唇張了張嘴,“不是你的藥有問題。”她太久沒說話,聲音嘶啞,字句也模糊不清,卻在努力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那確實是解藥,我現在感覺,特別好。”她艱難地笑了笑,“和過去跳舞的時候一樣,身體不這麼沉重,就像在天上飛”

她說,“謝謝你。”

旁邊隻剩下一張臉的柳葉子連嘴巴也融化了,他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神表達,同樣的含義,謝謝你。

“這個療養院已經存在好久好久了。我們進來後就沒再出去過,關的太久,好多事都忘了。”她眼角滑出一滴液體,是唯一晶瑩的,“為了記住自己是誰,回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們都決定演出來。”

“大家卻越來越瘋,漸漸把自己變成了戲裏角色。我們成了小醜,他們成了觀眾。把所有人都當做實驗品,就為了能在海裏呼吸,能遊出去後來,我們成功了,成功變成了海溝裏的東西,卻再也見不了光了”

她抓住柳葉子的手,“但我哥一直沒放棄,他想讓我離開這兒,他說,隻要見到鯊魚就有希望”

林安掙紮著把手遞過去,想再最後觸碰她一次,又怯懦的不敢碰,阿唇看向他,抬手挨住了他的小指。

關於他們的過去,自私,痛苦,悔恨,全都隨風消散,隻剩下釋然。

而一旁的謝密又舉出了他的手機。

上麵粘糊糊的,是他好不容易用半融的手指打出來的字,“我不是說別人壞話,那個魔術師,是個壞家夥,不要再跟他玩了。我還聽到一個秘密,偷偷告訴你,你要跑出去,鯊魚,鯊魚殺”

沒來得及打後麵的,他實在沒力氣了。

阿唇越發虛弱,聲音變成了氣聲,眼裏全是乞求,“拜托你。”

“殺了我們。”

難捱的沉默,席繭低著頭。

他感到難過。

奇跡沒有發生,也沒人相信小席。

「玩家:沈奢

理智值:100

深海恐怖秀副本主線任務完成度:100

圖鑒收集度:100

殺戮值:99

賬戶獎勵:48000rmb

因破壞副本世界,挑釁邪神棲息地,扣除20000rmb

單人劇情線未完成,扣除24000rmb

目前所剩餘額:4000rmb」

混沌城海邊港口。

唯一的電話亭亮了一下燈,門被推開,沈奢幹幹淨淨的走了出來。

手裏還拿著手機,看著上麵的餘額一臉不爽。

以前雖然也都會扣錢,但這次扣的也太多了點。

什麼原因呢。

這片區域光線很暗,靜悄悄的。

抬眼看過去,隻能看到上空閃爍著電子光,離得有點遠,但還能看出來那兒挺熱鬧。

如果沒看錯,那個方向應該是他剛出來的副本直播屏。

隔這麼遠都能聞到螺旋藻的腐臭味兒。

離電話亭不遠的地方有個人影,跨在機車上,還背著一把碩大的鐮刀,麵罩遮得嚴實,卻也能看出來是隻殺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