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繼斷定匈奴隻是虛張聲勢,為的就是從大祺多撈好處,於是派遣手下裏能言善辯者前往恪州,也虛張聲勢一番,揚言大祺十三萬軍馬已到,隻需一聲令下便可踏平匈奴胡帳。生怕匈奴直腸子,同時又給他們暗示,若遵守之前約定,兩邦重修舊好,大祺為了天下百姓,也可勉為其難答應。
沒想到匈奴硬氣的很,話都沒說完,直接把使者趕出來,莫繼揣摩著他們此番態度,心中暗自嘀咕。
“將軍,既然匈奴已無兵馬,不若指揮大軍,直接壓過去,讓他們臣服受降,輸得心服口服。”座下中不知誰叫了一句。
“這個好,把那些蠻子全趕出大祺。”零星幾個人附和,開始還是交頭接耳,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大堂內越發嘈雜,一時間除了莫繼看重的幾個心腹外,紛紛都表示讚同。
他們是粗人,腦子裏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之前若是能繼續按皇命結約,他們不會多慮,如今匈奴硬是要打,也不是不行。
莫繼卻有些心慌,不為別的,打仗一事他不擅長。
“將軍不會是怕了吧。”寧微鳳眼一挑,戲謔又涼薄,“區區老弱,咱們就算隻有三萬人,還會怕他們不成。”
“在道義上說,咱們大祺軍士雄武,對方一堆殘兵弱將,勝之不武。”
“他們殘殺三州百姓時,可沒這麼想過。”
“寧微,你這是在以下犯上,質疑莫將軍麼?”莫繼近旁坐著的人叫道。
“豈敢,不過是覺得,匈奴已然沒有要再結約之心,何必巴巴地腆著臉湊上去,咱們的莫將軍又不是一身賤骨頭,聞屎找娘。”
“你……”
那人拍桌起身,指著寧微要與他爭辯,莫繼拉住他順勢站起來,按手示意安靜。
“既然匈奴欲引起紛爭,咱們自然奉陪。”莫繼給幾個親信作了重要安排,最後道:“寧微,此番你領五千兵馬去守著蘇裏江,以防匈奴人渡河。”
寧微從椅子上離開,伸了個懶腰,道:“恕末將不能領命。”
一時間全場炸開了鍋。
他不緊不慢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蘇裏江突破口大,且匈奴極有可能會在那裏進攻,我要兩萬兵,與我一同前去。”
立刻有人不滿了,“一共就剩三萬兵,你帶去兩萬,我們前方怎麼打!”
“你在後方防守而已,要這麼多兵毫無用處。”
“黃毛小兒,這多年兵法學哪去了。”
“自私自利,誰能由得你隨意鬧騰。”
“將軍說甚你領命便是,哪來這般多花花腸子。”
寧微道:“之前咱們借著各種名義已經前去探查過,匈奴確實無兵,連強壯些的兵馬都無。而在座的各位都是帶兵多年的老將,都比我這剛出廬的黃毛小兒有經驗的多,若實在要說邁不動腿打不過了,那不如換我上去。莫將軍,末將可以下軍令狀,隻要五千人馬,就能把三州完完整整地交到將軍手上。”
大堂內突然息了聲,個個副將偏將臉又是黑又是紅。
寧微高亢清亮的聲音在回蕩:“末將請命攻打恪州。”
“寧微,你先別衝動,”莫繼僵著笑意,“此戰非同小可,並非兒戲。”
“我並不是一時衝動開口的。”寧微道,他們知曉匈奴無兵,個個衝在前麵奪頭功,要是匈奴魚死網破,也是從蘇裏江進攻胡州,如此長的防線,注定守不住,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倒是讓他第一個頂上。
“你聽我說完!”莫繼被打斷話,心裏的不滿達到頂峰,語氣冷下來,頗具長輩的威嚴,
“之前你父親把你托給我,讓我照顧一二,戰場上刀劍無眼,你才帶兵幾年,休要胡鬧。”
寧微道:“我需兩萬兵馬,匈奴極有可能從蘇裏江渡河而來。”
這話又激起了一番爭辯,隻是這回,大家爭論的點都在兵馬數量上。
一番拉鋸之後,寧微帶走了一萬五千人,慢悠悠地前往蘇裏江邊,到崔頓白之前修到一半的壁壘處。
黑雲壓城,白雪連天。
在莫繼還在糾結盟約一事時,幾十裏蘇裏江一夜結冰,漫天飛雪下的江河兩岸,宛若平地。
莫繼帶領一萬人馬衝鋒在前,直取恪州,五千人馬留在穀地伏擊堵截,剩下零星幾個不受重用之人待在胡州。
當先頭部隊沿著官道穿過穀口抵達恪州邊界時,遙遙望見對麵白雪皚皚的山頭矗立著密密麻麻的黑影。
腦袋瞬間失去思考,一片空白。
北風呼嘯而過,漫天風雪迷了眼,讓人心裏拔涼拔涼的。
“這、這是樹吧?”
“也有可能是一群鳥。”
“極有可能。”
兩員副將往對方臉上望去,此刻他們眼裏隻餘下駭然。
馬韁一勒,他們第一個調轉馬頭,慌不擇路地往回趕,嘴裏驚呼:“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