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遠把溫珣送回府的時候,對方早已昏睡過去,溫玦接過人,以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徐澤遠,又問了好些話,這才放他回去。
“大哥。”溫珣意識恢複了一點,摟著溫玦的脖子不放手。
溫玦把人抱入房裏,吩咐了熱水巾帕,給他拭臉。
溫珣又喚了好幾聲“大哥”,喊完了又“爹”“娘”輪流叫喚,突然道:“大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溫家。”
溫玦把撈空氣的手抓著,輕輕擦拭。
“我不是故意的,故意占著這個位子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別哭。”他輕輕擦幹他臉上的淚。
“大哥,我是你的好弟弟麼?”溫珣抓住臉上的手,打了個酒嗝,味道熏天。
“嗯。”
“那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我還是你的好弟弟麼?”
溫玦看了一眼床上醉意朦朧的人,“當然。”指腹為他拭去眼角的淚,“一直都是。”
溫珣嘴角含著一抹笑意,抓著他的手,放心地睡去。
溫玦替他壓好被角,在臥床邊看著他,失眠了大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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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顧大人病了。
或者說,自打入獄後遭受各種嚴刑逼迫,常年征戰的舊疾複發,新舊傷一齊發作,整個人都不能下地了。
溫珣拎著禮品前去看望,寧顧正躺在床上,頭發胡子斑白淩亂,四肢裹滿了紗布,手腳僵硬,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何其悲哀。猶記得當年寧老將軍率領三千士兵把匈奴兩萬人馬打得聞風喪膽,如今卻也垂垂老矣。”
簷下,雪光融融,寧微眼裏倒是沒有那麼多感慨,“大理寺什麼逼供手段使不出來,進過一回的人,能像我這般安然走出來的不多。”說著,不由看向身旁的人。
他能從獄裏全須全尾出來,還得謝眼前這人。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溫珣問。
“家裏的支柱倒了,自然是成為那根支柱。”寧微收回目光,“如今邊關戰事已定,想出頭,難,但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依我看來,寧公子還是先別急著想出頭為好。”溫珣見對方疑惑地看著他,分析道:“交軍權一事因寧家而起,如今寧老將軍如此,他們定然想趁機泄憤,捉你的是非。”
寧微背手沉吟。
“寧公子不防收斂光芒,靜待三五年,等時機成熟了,再振興寧家?”
“你有什麼想法?”寧微察覺到對方有備而來。
“陛下決定在年後開春時節興辦武學。”溫珣微微一笑。
這件事朝中早有風聲,但誰也不知道明德帝哪裏起的心思,突然想要在中州開設武學,而且需要朝中武將去擔任教授,這讓一眾人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
擔任教授,那就是遠離京城權力中心,誰去擔任,又要推搡算計一番。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
“是。”溫珣目光坦蕩,“武學雖在中州,遠離京城,那就是遠離是非。既然早晚會把交軍權一事算在你頭上,與其等他人動手,不如主動暫避,保得全身。待這事過去了,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寧微凝眉思索,他父親在朝中為官多年,替虞文生賣命不下十年,卻也隻到了該舍便舍的境地,關係門路一朝斷得七七八八。若要靠他父親那些人與虞文生鬥,勝算並不大,如今有這退而求其次的路,反倒是件好事。
“這事不急,待我思量一番,再做打算。”他沒有著急應下,還需與手底下一眾副將門客商量,安排妥當了,才能想著退身。
溫珣也沒讓他當場就決定下來,畢竟事關前程,且如今他家裏爹娘都病倒在床,他要是走了,寧小小到底隻是一個姑娘家,如何支撐得起來。
想到此,他心中憐意漸起。
“小小姑娘可有說親的人家?”
寧微一愣,接著苦笑,“京城何人不懼她的麵相。”
“寧姑娘隻是有些不拘小節。”溫珣誇道。
“你這迷魂湯灌的好,她如今嘴邊時常提起的就是你,說你今日誇她穿的顏色好,明日誇她性子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什麼好詞都讓你說盡了。”
溫珣一笑,“沒辦法,我這張嘴抹了蜜,也在暉安寺裏開過光,京城誰見了我不心生歡喜,就連你……”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醉燈樓碰麵,第二次禦書房外,兩次都是不歡而散。
“我什麼?”寧微好笑道,“我可是被你打了兩回,頭還磕出個大包,都未曾找你好好算賬。”
溫珣嫌棄道:“你一個正常男子,捉弄我有意思麼?看在小小姑娘的麵子上,是我不與你計較才是。”
寧微輕笑一聲,不予作評。
猛然間,溫珣突然發覺出一點端倪,他前世正正常常二十餘載,從未想過有捉弄其他男子的心思,尋常人都是更想與姑娘家親昵,怎會調戲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