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君不歸表露心意, 葉寒舟次日便離開京城返回了雲州姑蘇。
或許是他的臉色過於陰翳,閻王閣眾人在看到他的神情後,若是不幸撞見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連青奴也是小心翼翼的侍奉著,生怕自己成了那隻倒黴的出頭鳥。
不過青奴也是滿心的疑惑,因為葉寒舟從來都沒有流露出這種表情,充滿了蓬勃殺氣卻又硬生生壓製的惱火,整個人就像是炮仗一般, 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在千裏之外的京城, 所以遭罪的便是無辜的閻王閣眾人,各個恨不得裝成鷓鴣不要直麵自家閣主。
此時此刻,青奴就麵臨著這種難題, 她站在葉寒舟所在的書房門口, 躊躇了許久才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閣主。”
青奴腳步輕盈,她放低了聲音說道:“有客人造訪。”
“誰?”
葉寒舟皺著眉頭,手下還翻著一本看了一半的書, 他看向青奴一臉的不耐:“如果是來惹事生非的,直接打出去。”
以往葉寒舟都會很有耐心的詢問來者是誰, 這是他頭一次暴躁送客, 可見讀書靜心並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青奴在心底歎了口氣, 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北燕的驃騎大將軍, 廖飛瓊。”
葉寒舟翻書的手指一頓,他抬起眼眸問道:“誰?你再說一遍。”
“廖飛瓊將軍。”
在青奴再一次重複的時候, 葉寒舟已經站起了身,他抿了抿嘴唇抬手示意道:“請他進來,還有……去準備些點心。”
青奴應了聲是便退下了, 而站在書房中央的葉寒舟卻是揉著鬢角隻感覺倍感無力,畢竟這些天糟心的事太多了,他都沒精力去思考,該如何去迎接這位突如其來的故人。
廖飛瓊此番是偷偷的潛入南淵的,他穿著一身綢麵長袍,長發紮在腦後,整個人看上去豐神俊朗儀表堂堂。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書房裏負手而立的華發青年時,廖飛瓊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慶幸之感。
“廖將軍。”
葉寒舟看著麵前身材高大的青年,這幾日始終陰沉的表情終於散去,他甚至算得上柔聲細語的問道:“你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怎麼突然就來南淵了?”
“北燕皇城裏出了些事,這段時間沒人顧及我,我便偷偷過來了。”
廖飛瓊朝著葉寒舟單膝跪地,躬身行了一禮:“多年不見,殿下安好。”
時隔多年,再一次被這樣稱呼葉寒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望著麵前的青年,似乎透過對方看到了當年那個無憂無慮,跟在兄長身後撒嬌的調皮少年。
但最終,他僅是淡淡頷首,抬手扶起了對方語氣平淡道:“今後不必多禮,我如今的身份……隻是閻王閣的閣主罷了。”
“禮不可廢,我今生隻認一人為主,聽其所言聽命從事,而您是他認定之人,還請殿下見諒。”
聽到廖飛瓊這麼說,葉寒舟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一直以來掩藏的情緒終是破開了一道口子,流露出來的都是苦澀的情感。
搖了搖頭,葉寒舟輕歎道:“你的性子還是這麼執拗,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吧?”
“還好,早些年是有些艱難,不過之後我都報複回去了。”
在葉寒舟的示意下廖飛瓊坐下身,他開口說道:“萬俟臨遠鎮不住場子,近年來不服他的人越來越多,便重新重用了我。”
“北燕那邊發生的事,我大抵知曉。”
葉寒舟端起茶盞,垂眸說道:“我們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萬俟臨遠實力不濟,就算僥幸奪得皇位但終究壓不住其他將領。”
“當初北燕的知名大將被他暗害,靠著小人登上皇位終究隻是暫時的。”
廖飛瓊冷笑道:“這些年來他處處受製於人,這個北燕王當的著實憋屈。”
“老燕王還是沒徹底清醒嗎?”
葉寒舟突然問道:“他的身體還好吧?”
“沒有。”
提起這個,廖飛瓊便很是惋惜:“當年萬俟臨遠恐是下毒的劑量過大,逍遙散留下的後遺症直至今日……還沒能使燕王恢複神智。”
葉寒舟抿了抿嘴唇,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此番前來南淵,其實我是抱有一點私心的。”
廖飛瓊撓了撓麵頰,突然有些為難的看向葉寒舟,他起身行了一禮頷首道:“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葉寒舟聞言挑了挑眉:“何事?”
“我想去見一個人。”
廖飛瓊抬起頭說道:“我想去見一麵小殿下。”
小殿下,指的便是北燕公主萬俟臨雪的孩子,也就是君不歸。
若是以往,葉寒舟肯定會二話不說,直接替廖飛瓊安排妥當,可自從那日被君不歸表露心跡後,別說同對方見麵了,兩人連書信往來都沒有。
一時間葉寒舟有點頭疼,但又不好出言拒絕,但是廖飛瓊千裏迢迢來到南淵,人肯定是要見的。
葉寒舟不能拒絕,因為一旦這麼做不僅會令其失望,還會造成不必要的隔閡,但若是見麵,就不能讓廖飛瓊察覺他同君不歸之間略顯微妙的關係。
若是早幾日那還好,偏偏廖飛瓊來的太不是時候。
看到葉寒舟蹙眉不語的模樣,廖飛瓊神情一頓,有些失落的問道:“是不是不方便?還是小殿下出了什麼事?”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隻是我同他沒有講述過北燕的事,目前他還不知自己的身份。”
葉寒舟搖了搖頭,垂眸思索道:“我帶你去一趟京城,你遠遠的看上一眼便好,近日因為兗州之事南淵帝盯的也比較緊……不好節外生枝。”
“兗州的事我略知一二,我不會給小殿下添麻煩,令他徒增煩憂。”
廖飛瓊連忙說道:“我隻想看一眼小殿下,瞧著他平安無事那便放心了。”
“嗯,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
葉寒舟抬眸看向廖飛瓊,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緩緩說道:“那便是,有關他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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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淵皇宮
流風殿裏,瓊琚站在角落默默偷瞄著自家主子,此番回到京城,自家殿下便擰巴著一張俊臉,整日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瓊琚大抵猜到了一些,這恐怕是同那位恩人有關,畢竟能使這位殿下煩惱憂心的,也隻有那位冷心冷麵的大人了。
“無事便都下去吧。”
君不歸揉了揉鬢角,擺了擺手說道:“沒有傳喚不要進來打擾。”
“是,殿下。”
瓊琚帶著殿內侍奉的宮人們退了下去,並體貼的為君不歸關上了屋門。
待屋內隻剩他一個人後,君不歸終是一頭磕在麵前的桌麵上,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他的頭又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