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京都八百裏的邊陲有座不起眼的小城叫雲中城。
外地人乍一聽雲中城皆以為是個仙家聖地,可來過的人都知道,這就是個荒涼的小城。城中人家不足千戶,百姓們自給自足,看天吃飯。
這雲中城據說是長寧長公主征戰時路過的邊陲荒蠻之地,隻因見戰火之中百姓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她才命人建了這麼一座城,給流民提供一個安居之所,雖算不得大富大貴,卻也還算安逸。
雲中城外有一處小山坡,名叫“望都坡”,坡上種著些邊陲之地常見的胡楊、白楊,卻是雜草不生。
再往坡上看過去,坡上是大大小小的凸起的土包,鱗次櫛比,秩序井然。
說起這些土包的來曆,那可就有的說了。
相傳那是十年前,先帝駕崩,五歲的太子登基為帝,蠻族得此消息,聯合塞外一十八部攻打滄州城,軍中來不及應對,節節敗退,一連丟了三座城池。
十五歲的長寧長公主蘇錦奉先帝遺詔監國,為平戰亂,她親自帶領西秦第一鐵騎玄羽營上了戰場,僅僅用了三個月就收回了失地。
而這雲中城就是當時最大的戰場,也是在這裏蠻族一十八部簽署了永不再犯的和平條約。
長寧公主為了讓馬革裹屍的將士們安息,就將這些將士們下葬在雲中城外的土坡上,並給他們立了碑,墓碑朝向西秦京都,也算是讓將士們看到家鄉了。
坡下有一處特意辟出來的院落,題字“清歡院”。不大不小,院子裏種著些邊陲不多見的花花草草,姹紫嫣紅,好不熱鬧,與整個望都坡,甚至雲中城都顯得格格不入。
這日午後,久不迎客的清歡院來了一隊人馬,高頭大馬上一男子劍眉星目,燦若星辰,一身黑色錦鯉暗紋長衫,腰間挎著一把寶劍,整個人神采奕奕,讓人挪不開眼。
他抓著韁繩,勒住馬脖子,定身,目光凝視著緊閉的清幽院落,若有所思。
忽聽院中的竹屋內傳來一陣古琴之聲,悠揚委婉,如泣如訴,引人入勝。
馬上之人怔愣,久久無法回神。
“世子。”身後的侍衛韓遲提醒道。
男子抬手:“不急。”
韓遲不作聲,目光在主子和前麵的院落之間徘徊。
高頭大馬上的男子聽著琴聲麵色愈發凝重,神色愈發深邃。
這曲子是西秦的破陣曲,是長寧公主二八之時為祭奠玄羽營的將士們所作,本是宮廷祭祀之時所用,之後不知哪個大不違的將這曲子傳出了宮,鬧得天下皆知。
一曲終,屋中走出一總角小兒,瘦瘦高高,卻神采奕奕。
他將院門一拉開,仰頭看向外麵的人,雖有疑惑,卻學著他師父的語氣:“我師父說了,鐵蹄聲鳴,應是故人來,讓你們家主子進來。”
“這便來。”高頭大馬上的男子縱身一躍,瞬間落在小兒麵前,“還請小兄弟前麵帶路。”
男子是長寧公主的表弟韓胤,世襲的世子之位,從小便在軍中長大,跟著父兄征戰沙場,一身殺伐之氣。如今雖然擔任禦前侍衛一職,但旁人見了他大多畏懼,皆是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偏偏這小兒沒有任何反應。
兩人進了屋,小兒恭恭敬敬地朝著坐在古琴前的一男子道:“師父,人來了。”
男子約莫而立之齡,一身蘇繡雲紋絳紫錦衫,一雙修長的手撫摸著琴弦,眼眸深邃而平靜,聽見門邊的動靜,他懶懶地抬眸,將周遭光芒斂盡那雙平湖似的眸子,格外的明亮。
他手隨意一攤,眉毛上挑,直勾勾地盯著來人:“世子殿下,我這破陣曲如何?”
“傅掌門的琴技愈發精進了。”韓胤不苟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