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27.桃花酥(1 / 1)

奉帚平明金殿開,暫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他本非善類。

已經不隻是一人這樣說,他自己對此也無比的認同,論狠心,謝崇比不過他,論絕情,謝宣更是望塵莫及,若論城府、師謀、用忍、殺伐、決斷……怕是所有謝氏皇族加起來,都敵不過一個他。

為君者稱孤道寡,他自認比謝宣更適合那把龍椅,因為他更狠心,更絕情。

他痛恨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他連什麼時候自己多了個兒子都不知道,第一次見到這位所謂的父皇,他身上正穿著掖庭司那些小罪奴不要的衣服,不隻是大了,更是破破爛爛,灰頭土臉。

掖庭司的罪奴,是宸宮裏最下賤卑微的奴才,幹最髒最累的活計,其他伺候的人在主子那裏受了氣,往往會反過頭來對他們拳打腳踢,發泄火氣,而他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七皇子,不隻是沒有名字,活得連掖庭司的罪奴都不如。

第一次見到謝崇,他破敗不堪,但是那位正值盛年的當今陛下,可是威風逍遙得很,他高高在上睥睨眾人,八抬大轎的龍輦上五爪蟠龍熠熠生輝,上麵除了坐著頭戴九龍冠,身著紫龍袍的他之外,懷裏還揣著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腰肢慢弄,吐氣如蘭的。

下麵抬轎的奴才似乎是步履匆匆,而上麵的兩人早已經按耐不住。

“陛下不要,大庭廣眾之下……”

“美人兒,朕讓那些罪奴都閉上狗眼,若是一個膽敢窺視你的美貌,朕就下旨摘了他們所有人的狗頭!”

龍輦上矯揉造作的聲音讓人作嘔,而那女人身上的脂粉氣,更是讓他忍不住皺眉,隻不過謝宵向來膽大,同樣是從天而降的性命之憂,其他人都已經忍不住在發抖,他卻嫌惡的抬頭。

龍輦浩浩蕩蕩的穿行而過,隻留給他們似是嘲諷又是戲虐的避讓聲,禦前神策軍的佩刀尚未出鞘,但已經有不少人嚇軟了腳。

他除了那襲紫龍袍,還有那令人作嘔的女人香印象深刻之外,對於生父的樣貌,他甚至連半分印象都不曾有。

權力的魅力,至尊的誘惑,萬人之上的巍峨,手掌天下權的執迷,他第一次對皇權有了如此清晰的認知。

隻有牢牢抓在手裏的,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也許玉璽就是塊冷得沒有溫度的石頭疙瘩,朱筆的顏色甚至比血都要濃鬱,在沒有權力的加持下,它們半分的價值都沒有,但是隻有死死的抓住了這些……

才不會在大雪紛飛,滴水成冰的寒冬臘月,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才不會連一口淨水都喝不上,隻能含了一口血在嘴裏,凍到嘴唇幹裂,四肢沒了知覺,他那瘋癲成魔的母妃,也不至於瘋到去鯉湖的覆冰上嬉耍,莫名其妙掉進了冰窟窿裏,最後不治而亡。

他自覺心狠,是因為在成為“謝宵”之前的漫長歲月裏,他的心便跟著那年冬日身死的母妃一起,深埋黃土,無影無蹤。

誰能想到上蒼竟如此的戲耍他~

母妃身死後的又一寒冬,那年他十三歲,她更小,還是個剛會挪步的米團子,當真是白玉雕的粉團捏的,身前的長命鎖連同她手上腳上戴著鈴鐺的金鐲子,一直“鈴鈴鈴”響個不停,配上她那“咯咯”的笑聲,似乎讓人一見就忘了憂愁。

她總以為鳴翠殿後那是他們的初見,卻不曾想過他們其實更早之前就曾經見過。

那個時候她吵著要去禦花園去看梅花,那是他最後一年在冷宮裏,記憶裏那年冬天的風雪來得格外早,去的格外遲,掖庭司那個好心的嬤嬤悄悄塞給他的饅頭,即便是凍成了石頭,他還是節省著吃了三天。

餓到頭昏眼花,他用最後的力氣換了內侍的衣服,打算悄悄去禦膳房偷些吃食,卻不曾想在禦花園的冰天雪地和紅梅相映在,碰到了他此生的劫。

當時他餓昏了眼,一頭紮在了雪地裏,她身上好像是穿著雪狐皮製成的鬥篷,內裏還是雪緞的料子,大大的眼睛滿是好奇和天真。

她遞到他手裏的那塊桃花酥還是熱的,在她手裏被攥出些渣,卻還是堅持著要送給他。

“哥哥,這個我吃不下了,送給你吃~”

“你,不吃了嗎?”那個時候的他,對這個世界毫無善意,即便是眼前這米團子長得再精致可愛,他也是滿心的戒備。

“噓~你不要告訴傅母,其實這個是皇後娘娘給的……”她實在是吃不下了,母妃說隨手扔掉是不敬,那送給眼前的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