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披著灰鬥篷的人抬著一個昏迷的男人,彎腰在低矮狹窄的通道裏穿行。
通道的牆壁上畫滿了奇怪的符文。
符文的顏色很詭異,有些是漆黑滑膩像提煉過的油脂,有些是觸目驚心的鮮紅。
這些黑紅色交纏著形成一個又一個複雜的陣紋,如果它被畫在廣場的地麵上,肯定會有人尖叫著惡魔召喚陣然後暈倒,因為這些線條是活的,它們像有生命一般在牆壁溝槽裏流動。
每走一段路,人們就要停下來等待幾秒鍾。
通道裏回響著哢嚓哢嚓的齒輪轉動聲,顯然牆壁與天花板後麵埋藏著機關。
當最後一道石門緩緩開啟,灰鬥篷們快步進入之後,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前方是一個個簡陋的石頭屋子,像是中世紀的地牢。
地牢入口插著一根火把。
火把上方有一個跟整間地牢格格不入的東西:玻璃吊燈。
玻璃被燒製成漂亮的紅色,深淺不一。
遠看就像那些女主人引以為傲的花園藤蔓,經過精心的修剪,枝葉規律地盤繞著,一朵朵半開的玫瑰探出頭來。
這件堪稱珍寶藝術的傑作,在火把微黃的光亮映照下,泛著蛋糕上糖蜜一般的焦甜色澤。
“別看那玩意。”
領頭的灰鬥篷厲聲嗬斥。
其他人強迫自己低頭,沿著台階往地牢裏走去。
他們找了一間比較幹淨的石頭屋子,然後把抬著的人放到石板做的簡陋台子。
“有毛毯嗎?這裏冷得邪乎!”領頭的灰鬥篷大聲問。
很快就有人從櫃子裏找到了一張髒兮兮的毛毯,灰黑色的,這肯定不是本來的顏色。
不過,它足夠厚。
說來很怪,明明是七月,地牢裏卻這麼冷。
“……毯子有點黴味,算了,能用就行。”
眾人一陣忙亂,東西總算找齊了,是從其他屋子裏湊的。
領頭的人搖晃著手裏的空陶壺,吩咐一個手下出去找點牛奶過來。
“漢斯要在這裏住好幾天。”
“他的運氣很好,到現在還沒有異變的跡象。”
“等他醒過來,就會被主教大人賞識,成為教團的上層人物了。”
聽到這充滿羨慕的對話,領頭的灰鬥篷冷笑著說:“讓你們使用玫瑰之瞳看那座燃燒的鍾樓,你們願意嗎?”
另外三人立刻閉上了嘴。
首領鎖上石頭屋子的門,四個人離開地牢。
這時地牢深處傳來模糊的慘叫。
“那家夥還沒死啊?”
一個身形矮小的人拉著灰鬥篷披風,邊走邊說,“他的命真硬,好像在教團的地牢住了一年多?”
“那不是命硬。”首領忍不住斥責,“你加入教團也有十年了,那些接觸了神秘之力,被汙染被詛咒的人,你見得還少嗎?”
“呃,大部分人其實依靠符文還是能擺脫噩夢的,如果是徹底的汙染,通常不會熬過七天。可這家夥活了幾百天耶!這還不是命硬、意誌力強嗎?”
首領冷漠地說:“意誌力強不強,我不清楚。我隻是聽主教大人說過,那家夥‘招惹’的力量,讓他一直在生與死的界限上徘徊。你們想想,是變成怪物被直接處死比較好,還是像一攤爛泥般掙紮求生強?”
眾人:“……”
腳步聲逐漸遠去,躺在石板上的漢斯眼皮顫動。
這個男人感到自己好像走在一條漆黑的長廊裏。
隻有前方是一團暖黃色的光,後方深不見底,他走著走著,發現走廊又變成了木質樓梯。
樓梯很簡陋,木板有點腐朽,踩上去會發出讓人心驚的嘎吱聲,一副隨時會塌掉的樣子。
漢斯身形高大,他必須佝僂著背,側著身體,才能勉強爬上去。
上方似乎是一個閣樓。
這時漢斯忽然聽到了裏麵傳出的聲音。
“你是一個怪物、可憐蟲!”
尖銳的童聲刻薄地謾罵著。
漢斯從樓梯那裏伸出頭,他看到一個衣服像幾十年前的英國鄉紳階級家的男孩揮舞著手裏短短的馬鞭,指著閣樓深處黑暗裏一團東西大罵。
“都是你!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