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 辛普倫東方快車吸煙室。
車廂用摩洛哥掛毯裝飾,鋪著漂亮的柚木地板, 熱那亞天鵝絨製作的靠枕放在寬大的沙發上。
圓桌上放著一個水晶煙灰缸,同時還提供煙鬥通條,來自遠東的茶葉,以及阿拉伯式的水煙筒。
銀行家鮑爾帶著得意的笑容,拿出一個金質的古董匣子,然後用一塊紫色絲絨墊在手裏,小心翼翼地從匣子裏麵取出了一塊金幣。
“這是十八世紀鑄造的西班牙金幣裏最具有價值的一種,國王金幣!萊格利斯伯爵,看這背麵的王家盾徽,這是專門為王家鑄造的,而且保存完好,看這尊貴又華美的光芒……它的價值是那些金羊毛的上百倍!”
滿頭白發的法國老貴族原本神情有點不耐煩,在看到這枚金幣的時候, 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
他身邊的管家立刻遞過來一個鑲嵌著寶石的金框放大鏡, 這本來是老伯爵閱讀信件時用的。
“普通人不了解它的珍貴, 我想尊敬的萊格利斯伯爵是不會看錯的。”銀行家小心地說。
法王路易十四的第二個孫子繼承了西班牙王位, 鮑爾相信這些金幣在法國會更搶手。
隻可惜法國距離英國太近了。
如果那些荒唐的詛咒說法傳到巴黎, 他一個銅子兒都賺不到。
銀行家按捺住心裏的不安,期盼地看著老伯爵。
老伯爵在抽煙鬥, 他沒戴手套, 更不屑使用那塊紫絲絨手帕。
——這又不是什麼寶石,一枚兩百多年前的金幣,他家族的曆史都比這塊金幣久。
老伯爵用放大鏡仔細看了兩眼,就知道是真的。
雖然金幣成色很好,但他不會在火車上向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購買古董錢幣。
銀行家急切地說:“我隻按照市場價的一半出售。”
他掀開盒子, 給老伯爵看裏麵的金幣,大概有二十枚。
“我已經聯係了威尼斯的一家拍賣行,這是倫敦銀行的鑒定師出具的證書,到了威尼斯還會有專門的古董錢幣專家做鑒定……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經濟危機,讓我名下的工廠全部關閉,財產也大量縮水的話,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老伯爵抬手打斷了銀行家的念叨,給自己的管家使了一個眼色。
管家立刻請銀行家離開。
銀行家憤怒地走了,結果差點在門口撞到一個矮壯的男人。
“哦,抱歉!”這個男人很熱情地跟銀行家打招呼,他似乎要去隔壁的那間圖書館。
銀行家審視著這個家夥簇新而筆挺的衣服,料子很好,鞋子搭配卻不對,還有那口浮誇的美國腔。
一個暴發戶。
銀行家記得這是住在六號包廂的美國汽車商。
銀行家迅速更換了目標。
珍貴的國王金幣他還打算兜售給七號包廂的英國人,那些普通的金羊毛金幣,不如就賣給這個家夥吧。
上午十一點,頭等車廂。
列車員手裏捧著一個紅色封皮的本子,正按照包廂順序敲門。
“女士,午餐供應時間到了。”
列車員來到九號包廂門口,跟瓦妮莎小姐打了個招呼。
他對這位小姐沒有起來吃早餐的事一點都不驚訝,頭等車廂的很多客人都是睡得很晚,起得很遲。
貴族們的早餐甚至是坐在床上享用的,隻有那些買了二等車票的人才會舍不得每天的定額免費早餐,早早地跑到餐車裏占據一個空位。
看著瓦妮莎小姐離開,列車員又去敲八號車廂的門。
第一遍,裏麵沒有動靜。
第二遍,還是沒有動靜。
列車員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發車之後,他就沒有看到七號與八號車廂的乘客,他夜間是在車廂走廊裏值夜的,以便隨時響應包廂乘客的服務鈴傳喚。
雖然免不了打瞌睡,但是列車員確定他沒有一次聽到這兩個車廂的服務鈴,從上午到現在也沒有在餐車、吸煙室等地方看見那兩位乘客。
一個英國人,另外一個……
好像是意大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