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達到“倫敦幾年內無事發生”的目標,把海神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詹森沉默,果然他們這些邪神,天生喜歡主動,喜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為了不鬧出蓋密爾跟蹤他,他反跟蹤蓋密爾的笑話,還是……暫且組團參觀人類城市吧!
約翰搓著手,哈著熱氣。
太冷了,這個冬天冷得離譜。
看著街道上的聖誕節裝飾,約翰忍不住開始懷念房東夫人做的餡餅與熱湯。
他摸了摸口袋,決定去街對角的一家咖啡館。
約翰偽裝成一個唯唯諾諾的銀行小職員,剛從泰晤士報出版社裏走出來。
這是調查情報的老手段了,想要看到過去幾十年前的舊報紙,除了去一些私人圖書館,隻有前來出版社了。
私人圖書館需要繳納會員費,登記身份,而出版社這邊就容易很多,隻要付出一些銀先令進行賄賂,再闡述一下自己編造出來的借口——十次裏麵有八次是可以成功的,誰不同情一個跑腿的小職員呢?
現在這個小職員縮著脖子,像一個普通的市民那樣,擠進人聲鼎沸的咖啡館,沒有理會那些正在沙發上闡述思想與講解的評論家們(注),向服務生要了一杯熱咖啡之後,就舒服地掏卷煙了。
咖啡館裏沒有空桌子,約翰一邊掏火柴一邊找適合坐的地方。
約翰手裏的火柴,第一下沒劃著,第二下直接擦到自己手指上。
他看到咖啡館的角落裏坐著兩個人,兩個眼熟的人。
約翰:“……”
邪神來咖啡館這就很離譜。
約翰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個角落,包括服務生。
蓋密爾與詹森就這樣在喧囂的咖啡館裏,麵對麵地坐著,蓋密爾手裏還拿著一本書。
“先生,你的咖啡。”
約翰給了服務生硬幣,然後端著咖啡杯溜達到了那張桌子旁邊。
——沒去蹭位置,是就近觀察。
詹森立刻抬頭。
蓋密爾的兜帽鬥篷垂落的那排金紅穗子一陣搖晃。
約翰:“……”
明明戴了假胡子,塗黃了皮膚,還往自己腮幫子裏加了東西改變臉型,甚至走路姿勢都變了,但約翰還是有一種自己被一秒看穿的感覺。
證據就是詹森好像沒看到他,蓋密爾把書翻了一頁,繼續閱讀。
他不止在閱讀,還低聲朗誦。
那個美妙得讓人類難以形容的聲音像甘泉一樣緩緩流淌。
雖然聲音不高,但是可以忽略周圍一切嘈雜的談話。
約翰忍不住低頭,他這一步,就仿佛從喧嘩的城市來到灑滿銀色月光的海島上,一個聲音在講述古老的故事,這個故事裏有純粹真摯的感情,有美麗的風景,仿佛時間都因為沉迷聆聽而放緩腳步。
約翰知道這是錯覺,因為書中人物的生活步調本來就緩慢,措辭又優美得像流淌的鄉間小溪,所以……
算了,沒有所以,念書要看什麼人在念。
如果不是人,最好還是少聽。
約翰沉默地端著咖啡杯走了。
兩天後的傍晚,約翰偽裝成一個商人,走進歌劇院。
他查到林德·布蘭登會在今晚出現在歌劇院。
鼓鼓的錢包讓約翰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張大廳二樓的一等票,這個位置不僅可以很好地看舞台,還能觀察周圍的包廂,同樣的理由讓約翰毫不猶豫地購買了劇院小販推銷的望遠鏡。
用望遠鏡偷看包廂是觀眾的另外一個樂趣。
能坐在這裏的人都有一點資產,他們也有時間去探聽上流社會的逸聞。
“位置最好的是查理公爵的包廂,不過聽說他去法國度假了,今天也不會有……”
約翰忽然停住,不敢置信地把望遠鏡移回去。
那個包廂有人。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是那兩個影子他太熟悉了。
詹森脫下了厚絨大衣與黑色禮帽,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歌劇院的常客。
有繁複蕾絲點綴袖口與領口的白色襯衣,黑色頭發整齊地梳到耳後,手裏夾著一隻褐色的粗雪茄,不像在抽,倒像等著雪茄散發氣味。
他漫不經心地朝這邊看了這一眼,然後準確地對上了約翰。
約翰:“……”
然後他看到了蓋密爾。
這次不是一個阿拉伯靈媒了,而是一個穿著夫克拉外套的男人。
赤紅色的長發披在肩上,淺色襯衫讓發色更加顯眼了,黑色的雙交叉領結,在往上——
約翰眼皮抽搐,他看到了一張精美的銀質威尼斯麵具。
就是可以覆蓋整張臉,從額頭到下巴都不會露出來的麵具。
蓋密爾臉上麵具的特殊之處在於眼睛部位根本沒有留空。
“完成我的委托。”
詹森對著約翰說話。
偵探會讀唇語。
偵探默默放下了望遠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