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了夜幕,兩人算是止了歡喜暢談。
月光冷冷的,許是天氣的緣故,刨開封了多年的陳釀,喝上幾口,著實暖在心裏。
沈昭仰望夜空,時不時在抿上一口清酒,張景誠僅瞧著他,也不言語,隻覺他有數不盡的心事。
半晌,張景誠輕聲道:“鳴予,你最近在忙什麼大事?怎麼翩翩公子不做,卻做了個盜糧的。”
沈昭淺淺一笑,道:“你真猜不出?”
“難不成你也開始反朝政了?”
沈昭仍是未想好怎麼與他說複國之事,也就故意轉移了話題,道:“將軍這名分張兄可還想擔,可還擔得起?”
張景誠搶過他手中的酒杯,滿上,一飲而盡,且道:“果真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將軍?我早就不想擔了!”
沈昭仰天長歎,道:“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為煩耳,若仍能像從前那般一心隻想著玩樂,也不是不好。”
張景誠登時笑得前仰後合,道:“若打一出生就是個傻子便更好。”
話音一落,兩人是相視一笑,興許皆是甚覺自己白活了廿幾載,一心想著重來一回,定不問世事,瀟灑走一遭。
不過一會兒,張景誠微蹙著眉,似是想起了什麼事來,道:“這段時日你要小心了,平侯可是已知昨日府前鬧事的跑了一人。”
“想那平侯未立即下令追捕盜糧者,定是張兄的緣故了。”
張景誠道:“昨日歸來,在城門外便見了你,隻是見你有事要忙,便未打擾,隨後一路跟著你們到平侯府邸,見你們竟開始大鬧,想你定不可能沒有原因便參與此種事,於是我便從側門進了平侯府,打算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想那時我們的人已開始搬糧了,平侯亦定是開始派人去糧倉探查了。”
張景誠笑言道:“正是,我給他出了個法子,叫他先封城,後追捕,誰料他還真給認了。”
“你還真是懂我,竟還料到了我會在子夜出城。”
“你們在我德仁府放棺材,一猜便知為何。”
“你回去了?那怎麼不去見你父親?”
“爭取守城門這活兒,好為了放你們出城啊,沒想到那平侯還真是信任我。”
約摸著有小半個時辰,不知是飲酒過多說醉話的緣故,還是實在想踏平心中的那道坎,想借著酒勁全捅出來,不過,他也全然不在乎了,早已不想隱瞞了,更多的是希望他的景誠兄可以活得明白點兒。
他沉聲道:“你未曾懷疑過嗎?當初你護主有功那件事,實為你父親出的計策,為了叫皇帝賞賜你,死去的那五十來人皆是前朝的兵。”
當年,張賢靠著曾是一朝國師的身份,四下召集前朝未歸屬天玄而逃離的將士們,湊了五十來人,且叫他們演一出戲——在常林遊賞歸來的必經之路上設伏,假意行謀殺之計。
那時的張景誠還是個不起眼的護衛兵,那日一同跟隨常林外出遊賞,張賢再清楚不過他兒子了,跟著誰定是會一心護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