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出逃(1 / 2)

翌日清晨,穆凝文難得早起,親自為蕭衡更衣。

蕭衡今日要下山,送突厥可汗蕭思摩啟程赴漠南,明早方回。

說是穆凝文親自動手伺候,但帝王儀容不得有失,隻她一人哪能穿戴周全。她不過親手給蕭衡換了貼身裏衣,待馮保等人伺候他穿好一應衣物後,再上前給他整整衣襟罷了。

一切準備停當,此次蕭衡送突厥可汗,隻著帝王常服。頭戴折上巾,身穿赤黃袍,腰係九環帶,腳踏六合靴,年輕的帝王身姿清貴,不怒自威。

蕭衡攬過穆凝文道:“朕這就出宮了,此次下山,說是給蕭思摩踐行,實則想趁機考察岐州民生,朕已決意要改革稅法了。”

穆凝文毫不意外,曆來能夠拖垮一代盛世的隻有三件事:邊將獨大、土地兼並、賦稅繁重。前兩件蕭衡已經解決,便開始著眼這第三個難題了。

如今朝廷征收的稅率雖低,但下麵的官吏層層加賦,又因以往村落常以物換物,錢幣流通不暢。官吏征稅隻收糧食,用小鬥稱重,缺斤短兩,中飽私囊。

農戶被層層盤剝,還要自擔運費,苦不堪言。既使遇到豐年,繳了稅,全家還是三餐不繼。

因此不少百姓寧肯放棄土地,成為佃戶和流民,也不想承擔足以壓垮一家人的賦稅。

而官僚豪紳以低價占有越來越多的田畝,卻無須交稅,何樂而不為。

長此以往,蕭衡好不容易恢複的均田製將再度崩塌。苛捐雜稅和流離失所也將逼得百姓揭竿造反。

穆凝文道:“陛下固然是居安思危,隻是觀曆代改革稅法,最終都因官吏腐敗,加重了百姓困苦,朝廷並未得到半點好處。唯一見效的隻有本朝立國之初采納的輕徭薄賦,然而此法不可久用,否則百姓雖可休養生息,朝廷卻入不敷出,但凡遇到饑荒和戰事,更是無力應對。”

蕭衡頷首道:“不錯,凝兒此話說得很是通透。朕此次就是要除田租稅之半,並永不加田稅。至於朝廷的短缺嗎”

穆凝文搖了搖蕭衡的手臂:“陛下別賣關子,朝廷的短缺要如何來補?”

蕭衡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鬢發:“朕打算加收商稅。”

穆凝文心中一動,已是明白了。蕭衡甫一登基,便大舉鼓勵商貿,在各道府的要衝之地開放集市。加之這幾年邊境漸安,百姓也生活安穩,坊市繁榮,賈人經商已遍布大周各處,獲利頗豐。

穆凝文讚賞地說道:“陛下巧思,臣妾佩服。不過臣妾聽說現如今有不少商賈在泉州、廣州做海運生意,如今已有通海夷道,商船可經門毒、古笪、訶陵、婆羅門、大食等二十餘國,大周和外夷商販做絲綢瓷器香料寶石的營生,獲利十倍不止,陛下亦可斟酌增加海舶稅。”

蕭衡握住穆凝文的雙肩,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凝兒足不出戶,如何知天下大事?”

穆凝文道:“陛下議論朝政批閱奏折,從不避著臣妾,聽得多了,自然能知曉一二。”

蕭衡笑道:“何止是知曉一二,依朕看來,你足可與朕並肩指點江山了。”

穆凝文麵色一頓,道:“陛下取笑臣妾了,隻是古語有言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以後陛下莫要再說此話。”

蕭衡不以為然道:“你我均非迂腐之人,何必理會古人的荒唐之言,難道曆朝曆代亡國皆要怪罪於婦人嗎?”

穆凝文微微一笑,並未言語。

蕭衡捏住穆凝文的下頜,令她的眼神不再躲閃,鄭重說道:“你是朕的皇後,這天下本就是朕與你共有的。”

穆凝文心中震動,凝視著蕭衡的雙眸,近在咫尺的丹鳳眸中滿溢深情和摯誠。

穆凝文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竟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隻得默默垂下眼。

蕭衡輕抬穆凝文的下巴,湊上前來,吻住了她的唇。此吻不似昨日山穀中那般急切炙熱,反而溫柔綿長。

蕭衡沉醉其間,抱緊了穆凝文,在她耳邊輕輕歎息:“你與朕一同下山吧。”

穆凝文撫著他的背:“陛下去考察民生,必是輕裝簡從,將臣妾帶在身邊,卻像是遊山玩水,不甚體麵。不過隻有一日夜,陛下快去快回。”

蕭衡也知穆凝文說得是正理,隻得壓下不舍,正要抽身離去,穆凝文卻忽然摟緊了他的腰,輕輕在他的耳畔鬢邊廝磨。

蕭衡心中柔和酸軟,在穆凝文的耳畔輕吻:“凝兒如此,朕還如何走得了?”

穆凝文終於鬆開手,後退一步,鄭重斂衽行禮道:“臣妾恭送陛下,一路平安。”

穆凝文目送蕭衡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後,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縱然心中有些許不舍,也終要離去。這樣做或許會負了他,但帝王深情隻是一時,穆凝文絕不能賠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