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外援的話……好，就拜托李主編你了……”
頭頂是老槐樹們層層疊疊的枝椏，在枝椏遮不到的地方，其實還有一方看不到光芒的，冬夜的天空。
如果不是下雪了，這個事實還真很難被注意到。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吧？”
邵典哈了口氣，吐出一片雲霧，然後看著它慢慢消失於無形。
孫砥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並沒有因為他的手掌而停滯，隻是緩慢地飄落到地上，和灰青色的土地上星星點點的無數雪花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來。
“上次看到雪的時候，還是高考倒計時兩百天呢。當時我跟……跟我一個朋友說，一定要考到他們學校。”孫砥抬起頭，看著那些重重疊疊的枝椏間那一片夜空，“不過我心裏其實沒什麼數，我成績跟他有個一百分左右的差距吧，想追上其實不太容易。”
“等等，你說高考？你今年多大了？”邵典驚奇地打量著孫砥，他以為這人有二十多了，倒不是人多顯老，孫砥是那種陽光型的帥哥，小麥色的肌膚很難判斷真實年齡，比較誤導人的是他健壯的體格。
“十九了……哦，按陽壽算的話。其實我本來應該去年考的，不過因為替我媽擋了我爸一個煙灰缸，頭上縫了針，就沒考成。”
孫砥揉著腦袋憨笑，“現在看來，應該一輩子也不可能考上了。下次見麵，一定會被那個人笑話的，哈哈……”
沒有人作聲，更沒有人附和著他笑。
李安清神色莫測地扔著石頭，一拋一接，抓羊拐似的玩的不亦樂乎。
邵典靠坐在一顆老槐樹底下，抱著膝蓋雙眉緊蹙。
“下次還能見麵的話，我一定……一定……”孫砥伸出的手牢牢攥成拳頭，卻再也握不住穿過手掌的雪花。
他還有機會，再見到那個人嗎？
“我在這裏太久，是會消失的吧？”孫砥突然開口問道。
“嗯。”李安清給出回答。因為孫砥的魂魄，本來就是一種作為意識載體的類似光波的物質，十分不穩定，金不換又有結界，結界的靈場很強，很容易把這些物質打亂、同化，使其徹底消散。
“那個，如果我真沒辦法從這裏出去，你們……能不能幫我帶一句話，給一個人？”
“不行。”
邵典和李安清異口同聲地說，說完驚愕地看了彼此一眼，就再也沒說話了。
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詭異地沉重了起來，原來即使對鬼魂來說，死亡，也是一道躍不過去的天塹。
“死在這裏，就是欠債。”李安清突然開口道。
邵典和孫砥一起轉過頭，對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李安清閉了閉眼，強行穩住情緒，月光把他的臉照的有些蒼白。
“對在乎你的人來說，哪怕有一點讓你活下來的機會，用一切來換都值得。你如果先放棄，不公平也不負責任。”
孫砥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卻很快平靜下來，收回那隻伸出去的手，不再執著地抓那片握不住的雪花。
“……我明白了。”
蕭蕭一定也還在等他，等他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他要從這裏出去，親自到中流麵前，親口把那句話說出去。
然而邵典的目光，卻放在李安清捏的太緊而泛白的指尖上。
邵典用手掩住嘴，打了個文質彬彬的哈欠：“好了好了，吃口東西歇會兒，今天白天還有場硬仗要打呢。”
兩人這才意識到，天都快亮了。外麵因為找人而泛起的喧鬧，也已經逐漸平息下來。看來，那些人應該也找累了，大部分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