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一覺睡醒,恰好皓月當空,亮如白晝。自己定了定神,隻覺得滿腹咕嚕嚕亂響,方想起昨日不曾吃飯。一時饑渴難當,又在夜闌人靜之時,哪裏尋找飲食去呢?無奈何站起身來,撣了撣土,提了包裹一步挨步慢慢行來。猛見那邊燈光一晃,卻是陶氏接進懷、殷二人去了。艾虎道:“好了!有了人家就好說了。”快行幾步,來至跟前,卻見雙扉緊閉。側耳聽時,裏麵有人說話。艾虎才待擊戶,又自忖道:“不好,半夜三更,我孤身一人,他們如何肯收留呢?且自悄悄進去,看來再做道理。”將包裹斜紮在背上,飛身上牆,輕輕落下來。至窗前,他就聽了個不亦樂乎。後來見懷寶走了,又聽殷顯與陶氏定計要害丈夫,不由得氣往上撞,因此將外屋門撬開,他便掀簾硬進屋內。這才把狗男女捆了,用石磨壓好,他就吃喝起來了。
酒飯已畢,雖不足行,頗可充饑。執燈轉身出來,見那男女已然翻了白眼。他也不營,開門直往正東而來。
走了多時,不見小溪橋,心中納悶,道:“那廝說有橋,如何不見呢?”趁月色往北一望,見那邊一堆一堆,不知何物。
自己道:“且到那邊看看。”哪知他又把路走差了,若往南來便是小溪橋,如今他往北去,卻是船場堆木料之所。艾虎暗道:“這是什麼所在?如何有這些木料?要他做甚?”正在納悶,隻見那邊有個窩鋪,燈光明亮。艾虎道:“有窩鋪必有人,且自問問。”連忙來到跟前。隻聽裏麵有人道:“你這人好沒道理!好意叫你烤火,你如何磨我要起衣服來?我一個看窩鋪的,哪裏有多餘衣服呢?”艾虎輕輕掀起簾縫一看,見一人猶如水雞兒一般,戰兢兢說道:“不是俺合你起磨,隻因渾身皆濕,縱然烤火,也解不過這個冷來。俺打量你有衣服,那伯破的、爛的,隻要俺將濕衣服換下擰一擰,再烤火,俺緩過這口氣來,即時還你。那不是行好嗎?”看窩鋪的道:“誰耐煩這些?你好好的便罷,再要多說時,連火也不給你烤了。擾的我連覺也不得睡,這是從哪裏說起!”艾虎在外麵卻答言道:“你既看窩鋪,如何又要睡覺呢?你真睡了,俺就偷你。”說著話,“忽”的一聲,將簾掀起。
看窩鋪的嚇了一跳,抬頭看時,見是個年少之人,胸前斜絆著一個包袱。甚是雄壯。便問道:“你是何人?深夜到此何事?”艾虎也不答言,一存身將包袱解下、打開,拿出幾件衣服來,對著那水雞兒一般的人道:“朋友!你把濕衣脫下來,換上這衣服。俺有話問你。”那人連連稱謝,急忙脫去濕衣,換了幹衣。又與艾虎執手道:“多謝恩公一片好心。請略坐坐,待小可稍為緩緩,即將衣服奉還。”艾虎道:“不打緊,不打緊。”說著話,席地而坐。方問道:“朋友,你為何鬧得渾身皆濕?”那人歎口氣道:“一言難盡。實對恩公說,小可乃保護小主人逃難的,不想遇見兩個狠心的船戶,將小可一篙撥在水內。幸喜小可素習水性,好容易奔出清波,來至此處。但不知我那小主落於何方?好不苦也!”艾虎忙問道:“你莫非就是什麼伯南哥哥麼?”那人失驚道:“恩公如何知道小可的賤名?”艾虎便將在懷寶家中偷聽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武伯南道:“如此說來,我家小主人有了下落了。倘若被他們賣了,那還了得!須要急急趕上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