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霧騰騰,陡立穢黯的垂柳樹蔭底,橫吹著鷹骨笛子,漫山遍野嗚嗚咽咽,應鬼聲吟哦。
墨洗白泄的煙雲小峰。黑裙約,黑發也,黑色倒影,鼠躥。
亂石中見,盤起一驟清煙,山蟲再次剝離肉身,咿呀、咿呀、咿呀、扭動著黑細的腰枝兒,幻化作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繁複絲蕾黑裙子,一頭烏密亮黑的長直發,萎靡而姽嫿地走在坑坑窪窪水路上。
輕登登——輕登登——陣陣薊香沒入荊棘,山蟲想去瞧瞧人情世故,順便探探虛實。
肥的瘦的,高的矮的,白的黑的,人影撲朔的人潮洶湧,這是山中所不見的,漸行漸遠……
日新月異,民主街,雲集穿插了形式翻番的潮流服裝店,小超市,好熱鬧沸昂;然喧嚷的外表裹挾下,又透蘊出濃重的世態炎涼冷漠感,繁文縟節規矩限製下,卻催芽了些陋習。
譬如以臉龐醜陋為恥,“貌”總能令人還未了解誰皮囊底的腐敗糜爛,對其青睞癡迷,美麗的夭折薄命,離去便扼腕悵惘,而一般般者,卻須靠某個行動犧牲,或是特別的形式來吸引注意。
有些人啊,看到美麗誘惑的事物,隻想得到它,更甚或是毀掉它,而不是自身愈演來變得美麗……從而,美麗的鮮花?掐斷它,它滅種堙沒了,彩色蝴蝶?抓住它,它漸漸羽翼變成枯葉蝶了,當然,人是快樂的,但毋庸置疑,也會缺落遺失掉很多美!
試問,為什的苦追求美貌,有了美容貌,又毫不珍惜呢?有了美好的容貌,心靈又不美好呢?
即假人假麵,本圓溜溜杏眼,大如初生鶯燕,莽然輕望,前後左右路過某兩行人停頓下,也扭頭不解遂量度於她。
拚巷子,兩邊渾然一體,賣水果橙子橘子的小店……區域狹小,擁擠窒塞,布滿了賣老人卦兒童衣的。
礙手礙腳掂著,足後跟兒幾乎不落地,再裏麵髒亂汙穢,五彩斑斕的髒水漬,染浸泡了一地,蒼蠅亂飛產卵,臭味腥膻飄得到處是的,唔~鼻子憋不住呼吸,一扭頭,野狗正舔地上的蔬菜末末渣兒,犬吠嗚嗚——
稍安勿躁,越往深,邊走邊拐彎抹角,一家餐館披紅掛彩,木門檻下左角,大大小小擺放幾盆青葉盆景,仔細瞧,寓意可屬實無趣,都有“迎客鬆、富貴竹、發財樹、綠蘿、蘆薈”。
應見,噅誒呀,真好地方啊……額,這是剛開張鋪子不久……”
僵木煞煞踏進,山蟲學人類模子,點碗辣牛肉麵,半簾子遮光僻靜處亟待坐下,空耳似乎聽隔桌晦澀說什地,山蟲瞥鱷魚光眼陰望,原來有一膘壯體胖男子,嗦口燙麵,正輕聲輕氣,期期艾艾地跟旁人聊天,還陰陽怪氣的調調。
“你聽講冒?昨兒又慘死一個?”
“真懸啊,死第八個人唷,亦不知道哪個畜生王八羔子作的!警察還冒逮到啊。”
“總之要過細點,恁種心理變態的,外表雖衣冠楚楚,內裏有疾病,可肮髒陰暗呐。”
“唉咦,哪敢放心呢?我女伢學校還冒放假呢,她昨兒夜打通電話,我跟她說,晚上獨個兒冒麼事,盡量莫出寢室門。”
山蟲唧唧歪歪,沒精打采挺著腰,撐著白嫩嫩腮幫子,狠不得將肉挼擰成麻花,拌拌數數碗裏的辣椒末,一吃,哼,還真鹹。
莫雲碣綁著受傷的手,頭半從門口探進屋,掃視了一陣,出去和陪行的叔叔祭祀妖把一箱啤酒抬了進來。
放地上後,他習慣性輕略四下掃視,一群人蒙蒙糊糊,他還習慣不仔細瞧。
甩甩頭上濕濕垮垮的黑發,熟絡點了一碗麵,向靠窗的地方走去,莫雲碣坐下,才發現對麵原來還有個女的,但不礙事,他仍像往常一樣呼呼啦啦地吃麵。
山蟲問:“你們這做事還招人嗎?”
莫雲碣感到一絲威脅和不舒服:“不知道。”
山蟲又言:“哦,那你們做事累不累?”
莫雲碣正眼看著她低頭吃麵,有種壓迫感,等她一抬頭,莫雲碣愣了,竟還是個小姑娘,他想,沒準就一個半吊子呢,笑道:“我也剛來,很多不清楚。”
山蟲:“我知道了,謝謝。”
莫雲碣聽到這,也不知道麵前的人到底知道什麼:“你也找事做?”
“對啊”,山蟲答。
街頭巷尾,撐起了各式各樣的雨傘,奔跑的人,步伐穩健的人,驚厥的人,都有歸途去處。
山蟲焦灼而冷靜,佇立瓜果鋪藍色棚子下簷,初春的潤意,攀上了房梁,四下凝眸,綠油油葉子的淩霄落了一地殘萎萸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