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齊雲山，峰頭直入雲霄，山腳沒入村鎮，乃是個上承仙界靈氣、下啟人間煙火的好地方。
山中樹木花草、飛禽走獸多吸取天地精華，久而久之，竟有不少靈物通了神玄，得了變化。
其中便有這麼一隻野狐。
這天，天微微亮。
野狐臨溪而立，或搖頭，或抬爪，叫人看了，一時竟斷不定它在做些什麼。
突然，野狐湊近了溪麵，發出一聲輕歎，道：“本狐這模樣可真是百看不厭啊。”
溪水潺潺，清澈可見底，流動有微波。在這麵天然的鏡子裏，正映著一隻通體火紅、眉眼修狹，蓬尾搖來晃去的狐狸。
小狐狸望著自個的倒影，小心地伸出腳爪，往水裏一探。它看著溪麵上的影子蕩啊蕩，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就要再踩上一腳時，忽地從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和喘息聲，它忙竄上樹去，掩在茂盛的枝葉中。
不一會兒，打小道上上來兩個人。
小狐狸扒開跟前礙眼的葉子，看向來人。待走近了，才辨析清楚，這是一男一女，男子身量高大，神態溫和，穿灰藍粗布縫就的道袍，束發的木簪刻有祥雲，想來是名門正派的道家子弟。女子穿的便考究多了，桃色衣裙、發間簪飾皆是做工精細，隻是帶著帷帽，平白遮去大半張臉，叫狐狸看不真切，不過通過漏在外麵的纖纖玉手推斷，是個頂標致的可人兒。
溪水中橫亙有石。女子拎著羅裙，踩上去，誰知跳下來的時候腳底打滑，“啊！”的驚叫一聲，便向旁邊倒去。
小狐狸看得直吸一口氣，生怕可人兒就這麼臉著地。
還好那男子眼疾手快，扶過手，抱了個滿懷。他道：“阿婉，你走這麼久也累了，不如在此處歇一歇。”
“我不累。”那女子搖頭，“自打陳家公子同父母親講好要納我為妾，我無時不刻都在憂慮，心累難忍，如今這腿腳上的累反倒不覺得有什麼了。”
男子握住阿婉姑娘的手，一起往前走去，速度倒是放慢了許多，道：“怪我。若是我能早些來依雲鎮，定不會叫阿婉受這麼多苦。”
“你能來就很好了。”阿婉道，“我隻不過在臉上劃了幾個口子，能換來蒙清這樣的良人，也算是值了。”
劃口子？野狐詫異地望去，恰巧微風拂過，輕紗被稍稍掀起。
那白皙的麵頰上，竟是橫七豎八的疤條子！
真是可惜這副好麵皮了。
這頭，那喚作蒙清的男子溫和地笑笑，歎道：“這天底下恐怕隻有阿婉這麼看得開了。”
“命是我的，就得由著我來。”阿婉聲音依舊輕柔，說出的話卻有力量，“本來我都打算毀了容去做姑子了，誰知遇到你啊，哥哥？”
阿婉歪頭看他。蒙清則看向外側，眼神躲閃，吞吐道：“別這麼喚我，叫人聽見不好。”
“這兒哪裏有人嘛？”阿婉轉了個圈，呼道：“嘿！有人嗎？你看，沒人。道士哥哥？蒙清哥哥？”
男子紅了臉。
小狐狸撐著爪子趴在枝幹上，一心一意地看熱鬧。心道：人沒有，狐狸倒是有一隻。
下麵一對兒出走的鴛鴦又走出幾步遠。不知想到什麼，那蒙清突然頓住，鬆開阿婉的手。
在阿婉和野狐同樣震驚的注視下。
——他竟開始脫衣服！
蒙清道：“你提醒我了。如今我一身道袍在身，這道門的人怕是想躲也躲不開。不如就此脫離道門，做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