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離開就不會再來
穀月明的酒店今日開業,昨天蘇思安接到師妹初荷的電話,說為了‘報答’‘賜名之恩’,特備薄酒翹首以盼,希望他們一家三口屆時‘盛裝’出席。
師妹嘴裏的‘賜名之恩’當然是句玩笑話,自從兩夫婦盤下這個店麵,便一直為店名猶豫不決,直到裝修完畢緊等著去工商局注冊了,愣是沒有想出個子醜寅卯。
幾番猶豫,穀月明最終還是電話求助了師哥這個北海市餐飲界小有名氣的‘文人’。
想到了富裕起來的國人越來越崇尚素食,蘇思安再三斟酌,為酒店取了‘素時景年’四個字。
‘素食’、‘素時’,雖然諧音而不同意,卻不乏想象的空間。
可以想象接到電話時初荷心中的五味雜陳,在經過了一陣‘漫長’等待後,師妹動聽而微顫的嗓音再次飄進蘇思安的耳膜:
“思安哥,就它了。”
多麼陌生而又熟悉的稱謂,這一刻,蘇思安驀然潤濕了眼角------
師妹,你最終還是放下了------
是啊,平凡素淡的時光,才是人生中的美好時刻。果然還是那個懂我的師妹。
文靜卻無意陪丈夫赴約,理由有些牽強------孩子課程緊,她得盯著他午休,一天也馬虎不得。
蘇思安隻能獨自前去祝賀。
初荷的鋪麵與蘇思安家所在的小區同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一條大街上,十幾站的路程,乘坐公交車出行非常方便,(喝了酒也不用害怕酒駕)想到酒店開業當天會有些忙亂,蘇思安便早早地出了門,他想著緊趕幾步,或許還能夠幫師弟招呼一下客人。
俟出門,蘇思安才知道他的想法完全錯了,自己離開北海市也不過六年的光景呀,這個一度被稱做三線城市的小地方,不知何時一下子湧進了這麼多的打工者,人口的急遽膨脹雖然為城市帶來了勃勃生機,但是相對的公共資源卻顯的異常短缺起來,即便像勝利大街這條最繁華的街道,公交車愣是慢成一頭負重前行的老牛。
千呼萬喚始出來,車上竟然有一個空座!
五二零路公交蝸行至鬧區,車廂裏逐漸擁擠,蘇思安正在低頭翻看著手中的手機,突然有人從背後輕拍了一下他的右肩。
隔了一件薄薄的涼衫,他敏感的覺察到這雙濕熱柔軟的手出自一位女性。
果然,耳邊傳來一聲熱情的問候:“嘿,蘇思安,是你嗎?”
驀然回首,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衣著略顯誇張的少婦,火紅的高仿愛馬仕長裙,左肩斜掛著鎏金鏈子的廉價坤包,領口開的有些低,豐腴的身體正對著他的臉,或許換了一個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一瞬間定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萬條美妙的遐想。
蘇思安腦海裏瞬間閃過一位少女緋紅的臉龐------
白梅!
他不否認自己有過不足五秒的莫名的激動,急忙起身,壓抑他視覺神經的兩座‘大山’倏然下降了一米的海拔,再次映入眼簾的是白梅那張化了精致妝容的臉。
雖然過了花樣的年齡,白梅卻從來都是引領時裝潮流的人,輕施薄粉,很好的掩飾了她眼角若隱若現的魚尾紋,年輕時就有些稀疏的眉毛則幹脆全部剃去,精心化就的兩道柳葉眉很細長,也很工整。
不過這還都不是關鍵,誰讓人家長了一雙天生嫵媚的大眼睛呢。
鼻梁堅挺,凸顯了女人千嬌百媚中的一抹剛強,濃豔的大紅唇膏恰如其分地訴說著主人的奔放。
“好久不見,您請坐。”蘇思安起身離開自己的位子,白梅急忙摁住他的肩膀,“你坐,你坐,我站一會兒就到了。”
說著話,雙眼的餘光不由自主的掃過自己的衣口,臉上突然一陣緋紅。
作為一個過來的男人,蘇思安當然明白白梅的意思。
畢竟他們不是眼下那些坦然麵對外人審視目光的年輕人。
她們已經走過了那段個性張揚的青蔥歲月。
他不想再次置自己於窘迫之地,幹脆陪白梅一起站在車廂裏。
“去上班?”白梅眉梢微挑,隨意問。
“哦,不,師弟的酒店今天開業,我去祝賀一下。”
“是嗎,小穀子也做老板了?”白梅眼前一亮:“可以給我他的電話號碼嗎?”
對,白梅自打招待所倒閉後便和她的丈夫倒騰起了海鮮,這是個精明的女人,隨時隨地都在尋找著可能的商機。
蘇思安留下穀月明的電話號碼讓白梅自己去聯係,女人感激的斜了老同事一眼,(這是白梅最經典的動作,男人嘴裏常說的勾魂眼)歲月的捶打,竟然沒有完全磨洗掉曾經的那抹溫情:“蘇思安,你是個好人。文靜呢?你們還在一起嗎?”
白梅的誇獎,讓蘇思安突然想到了一個段子,說一個女人如果說‘你真壞’多半是愛上了你,而當這個女人對你說‘你是個好人’,多數是她認為你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後的臨別贈言。
潛台詞是‘這個傻子!’。
可蘇思安並不反感別人說他‘是個好人’,最起碼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沒有感到你很討厭。
“我妻子很好,我們的兒子都七歲了。”
蘇思安之所以用‘我妻子’這個稱呼,並不是有意強調文靜在他心中有多麼珍重,實在是不願對方再次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何況眼前這個女人還在其中還扮演了一個不甚光彩的角色。
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有善忘的‘美德’,白梅的臉上立即笑出一朵鮮花:
“真好,孩子都那麼大啦,聽說文靜的哥哥現在已經身價過億,你們的日子應該也很滋潤吧。”
白梅最崇拜有錢的企業家,說到那些‘商界精英’時,難掩滿眼的神往。
“他是他,我們是我們,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追求。”與人言必談貴戚,這是蘇思安最為反感的俗人。
“真遺憾,讓你們誤會了整整六年”白梅漲紅了臉,終於吐出了這句聊勝於無的道歉。
“一切都過去了,好在結局還算圓滿,雖然為此錯過了兒子成長中最美好的六年。”說到這些,蘇思安遺憾之中不免有些傷感,瞟一眼窗外:
“抱歉,我得下車了。”
白梅或許從老同事的傷感中感到了一絲羞愧,急忙閃身,說您走著,下次找機會聚聚,帶上文靜,好些年沒見麵了,真有些想她哩。
首夏猶清和,芳草亦未歇。
漫步在綠樹漸成蔭的人行道上,看到身邊行色匆匆的路人,蘇思安因為即將見到初荷略顯拘謹的心突然放鬆下來,是呀,偌大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流,盡管他們的目的和方向各不相同,但是沒有人會刻意沿著從前的足跡回到昨日的起點。
生活就是這樣,日子再難也得向前奔呐。
因為前麵總有你希望找到的的人和事,前麵也總有等待你的人和前程。
遠遠地,蘇思安看到了‘素時景年’那塊木雕的招牌,原木色配上油綠的大字,遒勁有力,古樸自然。
師妹初荷身著盛裝站在匾額下,略顯生澀地招呼著進進出出的客人,蘇思安不由自主得停了下腳步。
分手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仔細的打量過師妹。
朦朧間,他眼前再次浮現出十幾年前那個略帶憂鬱,唱著動聽的日文歌曲的女孩------
ほら足元(あしもと)を見(み)てごらん
これがあなたの步(あゆ)む道(みち)
ほら前(まえ)を見(み)てごらん
あれがあなたの未來(みらい)
母(はは)がくれたたくさんの優(やさ)しさ
愛(あい)を抱(いだ)いて步(あゆ)めと繰(く)り返(かえ)し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