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歌覺得賀臨鈞簡直不可理喻,好家夥,別人想害他,他反擊難道還是錯了?尤其是賀臨鈞那副興師問罪的語氣,沒來由就讓他感覺厭煩。
他也懶得爭論什麼,隻想回去找個地方泡泡水。
沉浸在憤怒中的人魚走的匆忙,絲毫沒注意到宿舍樓外長廊的陰影下,一直站著個盯著自己背影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黑衣,帶了個能蓋住眼睛的帽子。
那人的目光並沒有久留,隻是確認了餘歌進了哪個宿舍樓後就正了正帽簷,轉身離開了。
他神色匆匆,沿著宿舍樓的小徑繞了幾個圈,隨便找了個咖啡店坐下。
這個垂著頭的男人甫一在咖啡廳坐下,就點開了終端,幾乎是如饑似渴地掃視著終端屏幕上顯示的畫麵——在搖晃的鏡頭中,兩個深紅色的大型機甲正扭打在一起。
他舔了舔嘴唇,嘴角向上拉起,露出一抹幾乎可以說是讓人毛骨悚然地微笑:“不錯不錯,身手沒有我想象中退步的厲害,還是那麼優美。”
淺色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屏幕上輾轉騰挪的機甲,在014開始反擊的時候歎息道:“你怎麼會讓他有反擊的機會呢?”男人猩紅的舌尖抵著上牙膛,評論道,“你果然還是有點懈怠了,你看,一離開我,你就變得柔弱了。”
隨著一陣鏡頭的劇烈搖晃,從深紅機甲上下來一個坐著輪椅的人,黑發藍眼,就是剛剛走進宿舍裏的餘歌。
那人摁下了暫停鍵,用指腹摩挲著屏幕上餘歌那張眉目如畫的臉,哀歎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分外痛苦地搖搖頭,看起來倒真像為屏幕上的人感到惋惜:“寶貝,你的腿怎麼走不了路了?看看,看看這就是不留在我身邊的下場,”不過很快,這人又像自我安慰一般徐徐道,“但是沒關係,親愛的,你還有那條尾巴呢。你那條尾巴有多美,我可是見過的。”
他怔怔地盯著顯示屏,雙唇微張,露出一種狂熱的癡態來。
幾秒鍾後,那癡態又變成了憤怒和不滿:“可惜我不能去找你玩了寶貝,賀臨鈞太狡猾了,誰能想到他居然沒死呢?”
男人喃喃自語道:“真是對不起,讓你遇見了他,我本意不是這樣的。”
坐在沙發上的人嘀嘀咕咕重複著這幾句話,渾身打顫,要是有人靠近一點的話,或許還能聽到他上下牙磕碰的哢噠聲。
男人又欣賞了一會兒屏幕上的餘歌便起身離開了,有風掀起一點他的帽簷,露出那雙藏在陰影下的眼睛。仔細看去,竟然和喬舒亞有三分相似。
……
那天直到實踐課下課、賀臨鈞坐上他的懸浮車,他都沒收到餘歌的一條消息。
向來做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賀大將軍,第一次開始有了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這是他首次直麵如此不馴的餘歌——雖然他以後還會麵對無數次。
賀臨鈞承認自己對人魚有誤會,在來到主星之前,餘歌一直以一個需要保護的身份出現在他麵前。他在賀臨鈞麵前總是可愛的,柔軟的,偶爾乖巧的。
是會甩著尾巴唱歌的小人魚,是會問他要親親和抱抱的小人魚。
盡管賀臨鈞在相處中已經意識到了餘歌不像他對自己表現出來的那樣,也並不是什麼柔弱貼心的小可憐,甚至也意識到了人魚有很多自己不了解的秘密。
但直到今天看到對方真的把刀刃插進了014號胸口,他才清晰的認識到——這個家夥,跟自己確實是兩個物種。
賀將軍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長歎口氣。
他隻顧著想餘歌的事兒,沒成想一個不注意,懸浮車已經按照之前的既定路線開到了餘歌的宿舍樓下。
賀臨鈞突然想到,他今天本來是打算上完這堂課後帶餘歌回家的。
軍部的工作已經基本告一段段落,將軍府的人工湖也養了新的小魚,房間的魚缸也已經重新清理,在餘歌喜歡的楓糖雲朵的店鋪訂的甜點也已經放在了桌子上。
在他的預想中,今天晚上的時候,應該是兩個人一起度過的。
賀臨鈞獨自一人坐在懸浮車裏,腦海裏仍然不時閃過餘歌從機甲上下來是那張傲慢又默然的臉。
賀大將軍在樓下獨自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離開了學校。
他需要讓餘歌和自己都好好想想,直到今天他才真正開始深刻地意識到了餘歌和自己的區別——所以他更不能簡單處理這件事兒,如果這次不糾正他殺人隨意的思想,餘歌後麵隻會幹出來越來越出格的事情。